「这儿吗……」李崇义嘴里塞满食物,口齿也不甚清晰了,「这里是我的别馆,放心,不是皇宫啦,皇宫可没我这里富丽堂皇。」
听说这里不是皇宫,杜景之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蹭到杜景之的身边,李崇义一手拿块糕点问:「对了,景之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跟我四哥是怎麽认识的呢?」
杜景之不理他,倒下身子,把被子盖在头上不说话。李崇义推了半天,杜景之就是不理。李崇义没办法,只得气呼呼地坐在一旁。
「不说话是不是?不说就不说,当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在宫中,我十六殿下的话可没人敢不听。我是喜欢你,所以不会对你使手段,当然,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不过嘛,要想问个太监的话,可是再容易不过了。跟四哥形影不离的小太监是谁呢?嗯嗯,好像是叫小瑞子……」李崇义开心地拍起手来,「对了,只要把他抓来,一问就可以知道了。」
开心地跳下床,李崇义开门就要走,想了一想,又返身从桌上抓了一块千雪芙蓉糕。
「景之哥哥,你先住下,我这里好吃好招待,等我问完小瑞子就来陪你哦!」也不管杜景之的回答,李崇义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听了半天,房中没有半点声音了。杜景之掀开被子,赤足走到桌旁。肚子实在有些饿了,看那些点头红绿橙白,搁在一块儿甚是好看,忍不住拈了几块来吃。吃得饱了,想要出门走走,杜景之在房中找了半天,却除了自己身上的中衣,半件衣服也找不到。没奈何,只得在床上坐着,耐心等待,看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景之倚着床头,不知不觉打起盹儿来。半梦半醒之中,忽听得一声巨响,接着一个人如疾风一般冲入屋里,一把将杜景之抱了个满怀。杜景之吓出了一身冷汗,自然也就睡意全无。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崇义回来了。
「景之哥哥,人家好想你好想你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麽长的时间没见到你,应该差不多过了一秋了吧!」
「你先放手!」杜景之费了半天力气才把粘在自己身上的李崇义给掰下来,使了半天力,又出了一身汗。
「别这麽无情嘛!」李崇义嘻皮笑脸地凑上前,「不管怎麽说,咱们关系也算非比寻常了。你就不能对我亲近些麽?」
「什麽非比寻常!」杜景之挑起眉,「景之只是一介草民,与殿下根本毫无关系可言。」
「此言差矣!」李崇义连连摇头,「你是我四哥的老婆,当然就是我的四嫂,咱们是叔嫂,当然关系大大的有。」
老婆?四嫂?杜景之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
「什、什麽老、老婆?!殿下是疯了不成!」
「不承认?」李崇义一声诡笑,对着房门喊了一声:「摩诃勒,把人给我扔进来!」
也不见怎的,听得一声响,从门口真就被扔进个人来。帽子歪了,鞋子少了一只,身上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可不正是一直跟在李崇恩身边的小瑞子。
「小,小瑞子给十六殿下……给杜公子请安!」苦着一张脸,小瑞子趴在地上拼命叩首。
「瑞公公……」李崇义柔柔的声音吓得小瑞子浑身发抖。「你看,我家景之哥哥不肯承认我四哥跟他的关系呢。难道说,你前面跟我说的都是瞎话?」
「不,不,不是啊!」小瑞子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磕头,「小瑞子对殿下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有半点不实之处,小瑞子出门被车撞死,在家被屋顶压死,过桥摔河里淹死……」
「够了够了,这麽多死字,啊啐,忒晦气!」李崇义用脚尖踢了一下小瑞子。转过身看着杜景之,「怎麽样,景之哥哥,小瑞子可全都招了,你还用瞒什麽。」
杜景之脸色发青,嘴里哼了一声:「什麽跟什麽。我说了跟你们没什麽关系。殿下爱怎麽想是殿下的事情,请您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小民要回家了。」
「杜,杜公子!」小瑞子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杜景之的腿:「杜公子,小人知错了,您大人大量,千万原谅小人吧。您跟太子殿下的确是一起的,当着十六殿下的面,您就认了吧。」一边说着,一边磕头如捣蒜。开玩笑,如果杜景之一直不肯承认,自己长十个脑袋也会被十六殿下拧掉十个的。
这种私密的事情杜景之怎麽肯当着外人的面承认,又急又气之下杜景之的脚也老实不客气地踹在了小瑞子的背上。
「你这个奴才,平白的乱嚼什麽舌根子,连你主子的名声也不要了吗!你快些给我放手!」
小瑞子哪里肯放,两只手牢牢锁住杜景之,丝毫放松不得。
「别气,别气嘛!」李崇义两眼放光,在一旁看得眉花眼笑。「景之哥哥,你用不着瞒我,我可是站在你这边儿的。就算四哥现在娶了太子妃,但我还是欢喜你多一些,所以我帮你把四哥给抢回来!」
杜景之心头一阵刺痛,脸色益发的难看了。
李崇义拉着杜景之的手,柔声道:「景之哥哥,我知道你在生我四哥的气,气他抛下你另娶了他人,气他在街上不认你,对你冷淡如同路人。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其实这也怨不得我四哥,因为,他根本已经不记得你了啊!」
什麽?!杜景之愣愣地看着李崇义。不记得!不记得是什麽意思?
「瑞公公!」李崇义踢了踢小瑞子,「你还不快招!」
「是,是!」小瑞子连声答应。
「杜公子,我家太子殿下是不记得您了。这都怨小瑞子,小瑞子该死,都是小瑞子私心,想着这样对殿下也好,所以今天才会这样。」小瑞子一边说,一边抹起了眼泪。
「你……说的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杜景之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您跟殿下一起掉到山崖下面,我下去找了,在下游好不容易找到殿下,可当时他浑身是伤,昏迷不醒,我想着,从这麽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们殿下身子那麽强壮也重伤不醒,您身子骨看起来那麽弱,怕是不知道被水冲到什麽地方去了。这深山老林子里,寻人不易,殿下又伤着,我估计着您大概是,大概是……回不来了,就把殿下扛了出去。好不容易回宫里,殿下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醒过来。没想到,他人是醒过来了,但是记性却出问题了。」
听到李崇恩受了重伤,杜景之心跳也快要停止。见小瑞子停口,急得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连声问:「出了什麽问题,他怎麽了?怎麽了?」
「他……他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一直在宫里,从来没出去过。」小瑞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他把出宫这几个月的事儿全忘乾净了。当然也就记不得有杜公子您这一位了。」
怎麽会是这样……杜景之松开了手。
「太医们说了,殿下是在掉下来的时候或是在水里脑袋撞上了石头,有部分记忆给撞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或许一辈子也记不起来好不了。我想着,反正杜公子您……」小瑞子偷偷看了眼杜景之,「您或许往生了,那也就不用再告诉太子以前的事儿,让他平平安安地娶了太子妃,顺顺当当地……没想到,没想到杜公子您没事儿,又出现了……」
「还被本殿下发现了!」李崇义嘿嘿一笑,「这可不好了,怕是要坏了瑞公公的事儿。」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瑞子转身扑到李崇义的近前,一边哭一边磕头。
「求我干嘛,我又没说要把你怎麽样。你问问景之哥哥去。」李崇义转头不去看他。
「杜公子!」小瑞子哭得稀哩哗啦,可怜兮兮地看着杜景之。
「我?」杜景之苦笑一声,「他也没做错什麽。任何忠心的奴才总是会想怎麽样才会对主人最好。如果我是他,大概我也会这麽做。」
「你不怪他?」李崇义诧异地问杜景之。
「怪他做什麽?」杜景之落寞地低首,「失忆的又不是他。他是不过是尽了做下人的本份。」
「那你怎麽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杜景之沈默了一阵,「我认了。我要回杭城去。」
不行!怎麽可以就这麽走了!他走了还有什麽热闹可以看!李崇义一下跳了起来。「我反对!」
「我四哥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他怎麽可以背信弃义。不行,我绝对不允许他负你,也绝对不允许你放弃!」李崇义紧紧拉住杜景之的手,「景之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弄到他身边去,只要你在他眼前天天出现,我就不相信他会永远想不起你!」
杜景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但如果是我的东西我绝不会让给别人。」杜景之喃喃自语。
「对极对极!四哥是你的东西,你怎麽可以轻易将他让给别人?」李崇义柔声在杜景之耳边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罢了。杜景之长叹一声闭上双目。
「如果,杜兄你真的可以蟾宫折桂当了状元,我一定请你做我的老师。」声声切切,彷佛就是崇恩昨日在自己耳边所说一般。
崇恩,这是你自己说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为了你去争这个状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