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尼尔注意到宪兵队队长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立刻沉声呵斥突然发疯的“维尔福夫人”。他心中隐约觉得一些事要失控了,便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同时伸出手臂想要把女人拦在身后。
“我没有胡说!莫拉尼尔,你别过来,别过来!”
“冷静一些,你现在像个疯子……”
“听着,我不会再接受你的威胁了,这些是你犯罪的证据……你别过来,离我远点儿,我不会让你把它们烧毁的!我现在就要告发你,我要把维尔福先生的调查结果交给警方。你、你别拦着我,别想抢走这些,也别想烧毁它们!”
神色激动的年轻夫人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话,一边试图推开挡在她身前的莫拉尼尔,同时对着站在门口位置的宪兵队队长高声嚷道:
“警长先生,我受到了威胁,请帮帮我,我这里有这个男人犯罪的证据。”
眼见着维尔福夫人就要越过自己并把那一沓资料交给法国宪兵了。情急之下,莫拉尼尔根本无法迅速想出更有效的阻拦办法,再加上裴湘之前数次故意提到了“烧毁信函资料”这个细节……
莫拉尼尔公爵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从裴湘手中抢夺走那一叠写满了字迹的资料,然后把它们统统丢进壁炉里烧成灰烬。
但是,莫拉尼尔的理智很快就回笼了。
他皱眉暗忖,自己刚刚怎么会想到当众烧毁证据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思绪飞转之际,莫拉尼尔手臂上的力气微微松懈,不准备继续拦着“维尔福夫人”发疯了,而是开始琢磨另外的解决办法。
只是,莫拉尼尔准备后退让出位置,裴湘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于是,在屋内众人眼中,身材高大的莫拉尼尔公爵在年轻女士喊出要上交证据后,一开始还只是比较克制地阻拦并试图伸手夺取对方手中的东西,但后来竟然毫无绅士风度地猛地向前一倾身,用他那厚实的肩膀使劲儿撞向年轻夫人柔弱的身体,同时双手向前一推,俨然是要把人和信一起推进燃烧着的壁炉里……
“小心!”
“哎呀!”
“危险,夫人!”
就在众人以为悲剧就要在眼前上演的时候,被撞到的柔弱女士却被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头上的纱巾十分巧合地和莫拉尼尔公爵胸前的纽扣挂绕在了一起。
有了这个意外阻碍,年轻夫人向后跌倒的动作就被打断了,继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壁炉火焰灼烧的危险。
但是,另一件不幸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刚刚的那场慌乱中,年轻女士随着身体的惯性不由自主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扶助什么物体不让自己失去平衡……最后,她凭借自救的本能牢牢地卡住身前男人的脖子,继而彻底稳住了身体,可那些脱手飞出的证据资料却全都落入了后面的壁炉里。
这一幕发生得很快,又格外清晰地展现在屋内其他人的眼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结果是莫拉尼尔希望看到的,也是他不折手段促成的。
但实际上,莫拉尼尔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的那十几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已经不准备阻拦维尔福夫人了,为什么会忽然站立不稳并斜着身体朝对方撞去?
“啊呀,这是杀人灭口吧!”
“可惜,那些证据没了……”
“这是当众销毁证据吧,太无耻了,也不知道他都犯了什么罪?”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嚣张恶劣?”
“我认识他,他是一位外国公爵,德·莫拉尼尔公爵……”
门外围观的人群中忽然冒出来了几道充满遗憾的讨论声音,让不远处的宪兵队队长迅速回过神来。他连忙冲到莫拉尼尔和裴湘身边,防止面前这个卑鄙的意大利佬继续伤害一位柔弱美丽的女士。
“放开这位夫人!”
一直被掐着脖子险些翻白眼的莫拉尼尔:……
“警长先生!”被保护的女士显然也没有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首位,不仅没有立刻躲到宪兵队队长的身后,反而一边更加用力地掐着莫拉尼尔的脖子一边焦急的请求道,“快把那封举报信抢过来,不能让他把信毁了,那上面写明了莫拉尼尔公爵的罪行!”
“哎,写明了又有什么用呢?相关证据都已经落入壁炉里了。”宪兵队队长有些可惜地想着,但还是趁着莫拉尼尔被掐得上不来气的时候,从他手中拿走了举报信函。
“这位夫人……您可以松手了,要不然您就要亲手掐死一位公爵先生了。”
见举报信函被宪兵队队长妥善地收好了,裴湘才颇为不舍地松开了双手,旋即就小小呜咽了一声,红了眼圈面露凄楚无助。
“警长先生,多亏您和您的属下及时赶来了,要不然我今天就被人暗杀了。之前有人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朝着我开了两枪。天主呀,要不是你们冲过来的脚步声吓到了那个杀手,让他慌慌张张地跳窗逃跑了,他肯定还会朝我开第三枪的。哎,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像躲过前两枪那样幸运地躲过第三枪的。”
“咳,夫人,这里面也许有个误会。”宪兵队队长颇为无奈地望了一眼敞开的窗户,心知耽误了这么久,这次肯定又让那个善于隐匿的狡猾走私贩子逃脱了,“之前闯进这间屋子又跳窗逃跑的人,是我们正在追捕的逃犯。我认为,无论他冲进来还是开枪,应该都不是提前计划好的。至少在这一点上,您误会您身边的这位先生了。”
“咳咳咳,咳咳咳,那个人……”终于缓过一口气的莫拉尼尔公爵用他那仿佛被撕裂了好几段的喉咙嘶哑地解释道,“他是朝着我开的枪!咳咳咳,我根本不认识他,维尔福夫人,我今天来和您见面,是带着诚意来的……咳咳咳……还有,根本不存在什么罪证,都是误会……”
“天主啊,莫拉尼尔先生,您怎么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撒谎骗人!”
不等莫拉尼尔把话说完,裴湘立刻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语气反驳道:
“您的诚意?您的诚意就是偷偷藏起我的儿子爱德华,然后威胁我交出您的犯罪证据吗?哦,警长先生,我迫切需要得到法律的保护,我被威胁了,请您帮帮我!”
“您……是维尔福夫人?”宪兵队队长好奇地望着裴湘,脑子里全是关于检察官维尔福活埋私生子的丑闻,目光渐渐复杂起来,“您刚刚指控莫拉尼尔先生威胁您?用您儿子的下落和安危?”
“是的,警长先生。您一定能明白的,对于一位母亲来说,这是多么恶毒又多么可怕的威胁呀!我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维尔福先生之前一直在暗中调查他,并且已经掌握了许多证据。然后,他害怕了,他害怕那些证据公布后,他会身败名裂,于是便趁着我家一团乱的时候,带走了我的儿子……
“警长先生,他威胁我,让我把那些证据交给他。警长先生,我的儿子被绑架了,可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按照绑匪的要求来到这里,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放过我那可怜的孩子。可是、可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了。警长先生,请帮帮我,抓住这个坏人,审判他,让他放过我的孩子!”
“你,咳咳咳,你撒谎!”
莫拉尼尔震惊又愤怒地瞪着一派胡言的“维尔福夫人”。
此时此刻,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今天的一切就是一个圈套,不,也许从雷安出现开始,阴谋就已经上演了。
“我根本没有把你的儿子带走!反而是你在勒索我,用所谓的证据勒索我,还向我索要了一大笔钱。哈,咳咳咳,我当然没有什么罪证,但我担心我的政敌杜撰了一些可怕的内容,担心你或许也被骗了,所以才来见你的。可我没预料到,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
裴湘此时的表情比莫拉尼尔还要震惊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