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平阳公主前往东宫,说起夏侯颇的事难过的哭了,太后也没跟着她难过。平阳公主并非因为死了夫婿难过,而是哭她命苦,前一个夫婿病逝,这一个自己作死。
太后只能劝她别难过,至少曹襄懂事。然而太后不说还好,一说平阳公主越发难过,又苦曹襄身体不好,除夕前后病了几个月,她恐怕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彻听说平阳公主去了东宫立刻赶过去,就是怕老母亲跟着伤心。不巧到殿外听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刘彻犹豫片刻才进去,劝她曹襄年轻,绝口没提药丸。
当他回到宣室殿,宽大的殿内落针可闻,刘彻感到孤寂,拿出两粒药丸前往太子宫。
小太子看到老父亲递来的药很是奇怪:“孩儿好好的啊。”
刘彻:“最近没生过病?”
“最近时冷时热,孩儿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一碗姜汤下去就好了。父亲病了吗?”
刘彻摇头:“据儿,你姑母遇到那样的事,你表兄想来也很郁闷。不如请他来你这里散散心?”
小太子乐了,接过药丸:“父皇有话直说便是。孩儿还能拒绝?他又不是外人。”
“你不是很不喜欢你姑母吗?”
小太子诧异:“父皇怎知我不喜欢她?”
有来有往
曹襄甚少惹事, 论秉性以及接人待物等礼数,公孙敬声也远不如他。小太子时不时邀公孙敬声去博望苑小住,却从来没有请过曹襄, 曹襄也不曾招惹过他,他不可能厌恶曹襄,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厌屋及乌。
小太子这些年没少给他舅和姨母送吃的用的, 比如牛肉干,除夕前杀的猪肉, 还有纸。就算他厌恶卫孺, 也会给公孙敬声。姑母姨母都是血脉至亲, 可他的姑母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针一线。这不是厌恶难道是喜欢。
“吾儿爱憎分明, 父皇看的真切啊。”刘彻给自己倒杯水, “忙什么呢?”
小太子把面前的纸递过去:“练习画人啊。”
“你不是会画吗?”
小太子:“父皇指的是花灯上的人吗?形像而已。”
刘彻看到纸上的厨子跟真人几乎一模一样, 很是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父皇, 孩儿也给您画一张?”
刘彻点点头:“跟谁学的?”
“孩儿闲着无事自己琢磨的啊。”
刘彻不吝夸赞:“吾儿果真聪慧过人。”
“父皇的迷魂汤还是省省吧。”小太子把玩着手里的药丸,“孩儿从来没有邀请过曹襄表兄, 突然叫他过来喝茶, 您不觉着像鸿门宴吗?”
刘彻仔细想想,是有些突兀:“能不能在宫外跟他来个巧遇?你姑母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朕也不想。”过了不惑之年, 刘彻心态变了——怕死。哪怕有儿子给的药, 可药不是仙丹, 也做不到药到病除。刘彻一想到这几年送走几个亲人就很烦闷。他有时候也跟小太子一样做梦, 儿子长大, 他又不会老该多好。
“此事您不该叫孩儿出面。”
刘彻:“朕?不可!”
“去病表兄啊。他时常跟襄表兄以及两位姊夫喝茶下棋蹴鞠。”
刘彻摇摇头:“朕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您倒是舍得把儿子牵扯进来。”小太子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孩儿不愧是您亲生的。用起来一点不手软。”
刘彻好气又好笑:“曹襄是朕的外甥, 不是去病的外甥。他是你表兄,不是去病表兄。”
“父皇觉着去病表兄秉性如何?”
刘彻:“自信不自负,桀骜不驯但并非冷酷无情,对下恩威并施,对朕有礼又不谦卑。身在高位也能同情弱者。”
“他和襄表兄自幼相识,能忍心看着襄表兄英年早逝?他不会像舅舅一样特意泡一壶水看着舅母喝下去。他可以趁着自己换季生病的时候请襄表兄陪他下棋喝茶啊。”
刘彻想想也是:“他跟你说过?”
“这事还用说?”小太子把药丸还给他,“观其秉性不就知道了?表兄又不是只有一粒药丸。表兄也非小肚鸡肠之人不是吗?襄表兄虽然只是他好友,但他还是父皇亲外甥,孩儿亲表兄。药丸是孩儿买的,他手里的药丸是父皇赏的。”
刘彻沉吟片刻,赞同儿子:“这两粒药丸你留着吧。”
“不怕孩儿乱用?”
刘彻轻笑:“原本就是你的。想给谁给谁。”
小太子摇头:“谁也不给。顶多请人喝喝茶。”
刘彻噙着笑点头:“可以。”
“父皇,哪日大姑母病重,您是救还是不救?”
刘彻挑眉:“你说呢?”
平阳公主是他亲姊,隆虑公主也是。他能看着隆虑公主病故,自然不会干涉平阳公主的生死。再说了,平阳公主身体很好,也不需要药丸。
小太子讨好地笑笑,“孩儿一时忘了。”拿起百宝阁上不曾用过的香炉把那两粒药丸丢进去。
刘彻张口结舌,指着香炉:“你你你——”
“没有香火。”小太子解释。
刘彻差点被口水呛着:“你就不怕被宫女宦官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