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只在椒房殿见过几次孙儿,没抱过。他一走小半年都忘了还有个孙儿,所以方才才那么问。孩子在怀里,刘彻才确信他有个孙儿,孙儿像儿子,这才生出一点“爱屋及乌”的感觉。刘彻不舍得责怪儿子:“不哭,不哭,父亲不是有意的。”
小刘进不哭了,父亲不是有意的是什么鬼话。他就是故意的!
太子从儿子伸手。小刘进不想叫陌生的祖父抱他,又不想原谅父亲,犹豫片刻,他挣扎着下来,晃晃悠悠,坐在御案前,远离天家父子。
刘彻愣了愣:“他怎么了?”
“不理我们,生气了。不必管他。一天天的也不知怎么那么爱生气。”
小刘进虽然听不懂,但他隐隐知道父亲什么意思,气得撑着御案起来,举起胳膊吓唬他。太子扬起巴掌。他双手抱臂往后退。
刘彻见状想笑,这孩子真是又怂又爱撩拨。
太子伸手:“抱吗?”
小孩扑到他怀里,指着外面。太子指着御案:“你处理啊?”
此言一出,他不闹了,窝在父亲怀里打量偏心祖父。
“父皇先坐。”太子令宫人准备热茶热点心。
小孩扯一下太子,“我的!”
太子又令宦官给儿子准备一份。膳房那边有做好的,一盏茶左右就把茶和点心送过来。小孩看到大托盘,往自己面前扒拉。
太子指着小碗小蝶:“这是你的。”
小孩看看大的瞧瞧小的,瘪嘴就哭。刘彻想说什么,太子抢先道:“不吃啊?父皇,这个你吃,这份我吃。”对儿子说,“你看着吧。”
小孩哭给他看。太子笑着问:“哭有用吗?”
哭在太子宫很好使,在父亲面前不好使。哪怕心疼他,抱着他,也不会出言哄他。小孩气鼓鼓瞪着眼睛看着他。太子拿起碗吃蛋羹,小孩抢回去,一手抱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小脸恨不得埋碗中一口吃完。
刘彻见状真有点心疼:“进儿,慢点。”
小孩瞥他一眼,你有那么多,你当然可以慢慢吃啦。
刘彻不懂童语:“他怎么了?”
太子把儿子抱怀里,告诉父亲乌孙使者不日便到长安。气鼓鼓的小孩如果是太子,刘彻没心思讨论朝政。孙儿不哭不闹,刘彻不再理会,“乌孙又要同我们和亲?”
“乌孙使者先递国书求见父皇,如此郑重一定不是为了同我们做生意。乌孙离大宛近吗?”
刘彻:“比离大汉近。”
“令乌孙找大宛买宝马呢?我们出钱。”
刘彻摇头:“大宛不一定卖。”
“那是给的黄金不够多。黄金丝绸,千两黄金百匹布换一匹也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儿臣不信大宛上下全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
刘彻:“朕可以派兵前往大宛。”
“父皇打算令多少人去大宛?一万人他们不怕。十万人一日粮草就够买一匹马的了。乌孙国想挣这笔钱,大宛不卖,乌孙自然有法子逼他们。钱没了可以再赚,将士们死了人就没了。”太子补充一点,“乌孙如果没有人,我们可以给他们人——愿意回到草原上居住的匈奴人。”
刘彻挑眉:“你不担心养出一头狼?”
“和亲啊。”太子道,“请求和亲的应该是乌孙老国王孙子。就算是他孙子也不可能没有阏氏。公主过去只能当平妻。孩儿不想便宜他们,已经令宗正把宗室女统计出来,包括寡妇。这次和亲不强求,无论谁想去都以大汉公主之礼嫁过去。”
无责任番外四
刘彻被“寡妇”二字呛着, 连忙别过脸喷到一旁。
小刘进嫌弃地往父亲怀里钻,祖父这么大人了,喝茶也能呛着。
“已婚女子不可。”刘彻擦擦嘴唇就反对。
太子笑了。
刘彻疑惑不解。小刘进把碗勺递给父亲, 脸上也布满了好奇,有什么好玩的啊。太子把碗勺给宦官,拿出手帕给儿子擦擦:“父皇, 乌孙才不在意这些。看国书老乌孙王还活着。冒顿单于养过他,冒顿死七十年了, 他得有八十岁。儿臣还是以前那句话, 跟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联姻有何意义?”
“你方才不是说他孙子?”
“这就是儿臣接下来要讲的。他死后倘若他孙子继位, 同继任者没有血缘关系的夫人得改嫁继任者。乌孙国这样的风俗又岂会在意大汉公主有没有嫁过人。”
刘彻摇头:“不一样。”
“大汉只有一位公主, 愿意就和亲, 不愿意算了。一直是他们想跟我们和亲。”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先停一下:“据儿, 我们也需要同乌孙和亲。”
“请恕儿臣直言,同乌孙和亲的意义不大, 也就商人过去便利些,大汉边民不至于当睁眼瞎, 其他的, 比如我们同乌孙夹击匈奴,不可能。大汉比现在的匈奴强大, 他们怕被匈奴灭国, 自然也担心被大汉灭国。”
刘彻不懂儿子何出此言:“朕怎会灭了盟国?往后谁还敢同大汉往来?”
太子揉揉额角:“父皇, 现在的乌孙国王是在匈奴部落长大的。匈奴懂得见好就收, 言而有信, 以前也不至于年年侵扰大汉边城。他们自己喜欢出尔反尔, 以己度人,自然认为别人同他们一样。”
刘彻想想匈奴的秉性, 好了伤疤忘了疼,“依你之见?”
“和亲。宗室女皆可。儿臣已经吩咐宗正,上数三代没有合适的,上数五代。”
刘彻算一下:“在高祖兄弟当中选?”
太子点头:“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国,也配娶大汉天子的亲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