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上帝保佑。】
第二天早上道里安抵达研究室,毫不意外地发现那些“水族箱景观”依旧活蹦乱跳,看样子西尔维没有吃掉它们的打算了。
道里安有些担心他仍在绝食中,于是让欧文进行了一次投喂,这次他乖乖地把食物全部吃掉了。
道里安大概明白了,西尔维可能真的想把这些热带鱼和水母当做宠物一般养起来。哦对了,当然还有那只胖海龟,不过它没有那些漂亮小鱼走运就是了,西尔维会看心情时不时把它抓来当做枕头垫在脑袋下面。
道里安盯着面前的“水族箱”打量了片刻,出门跑了一趟d区,搬运了几块色彩斑斓的小珊瑚回来,打开电网一角,把这些珊瑚全部投入到了水箱中——算是道里安对之前冒犯人鱼身体的一点小补偿。
道里安的运气不错,西尔维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他把它们挨个摆放在自己的海藻床周围,筑起了一个小小的巢穴,这样一来,除非他自己离开珊瑚群,否则从水箱外很难直观地看到人鱼的身影了。
欧文对此有些小小的意见:“博士,这样恐怕不太方便观察吧?”
观察?就一条光秃秃的笨蛋人鱼还需要观察多久?
道里安冷着脸,三言两句地解释了讨论会上他们目前被分配的任务:“适当增加一些道具,更能看出人鱼的生活习性不是吗,你瞧,现在我们就知道人鱼还有用珊瑚筑巢的习惯,萝丝——记得拍照记录。”
中午吃饭时,大卫找到了道里安,他请道里安吃了一顿餐厅里最昂贵的牛排套餐,谄媚和讨好都快要从他的牙齿缝里渗出来。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道里安斜眼睨着他。
“我猜你一定也听说了,后天岛上会来一趟飞机,把威兹德姆教授和一些生重病的人运走,听说因为还送来不少必需品,这是架大货机呢,也许你可以帮我搞到一个座位?”大卫说到这里语气里的轻快感减弱了不少,他低下头,“我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但你知道通常情况下我们一年才能申请到一次出岛的机会,可今年的机会我已经在年初用掉了,而且研究所里那么多人想要出岛,就算弗林奇教授允许我请假,我也申请不到飞机的座位……”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道里安没有考虑多久便答应了,他当着大卫的面向马格门迪发出了通话请求,几秒的等待后,马格门迪接受了通话。
道里安并没有提及大卫的事,只说是出于自己的需要。
“父亲,我听说后天会来一架飞机,去年圣诞节我就没有回家,我想这次是时候回家看看母亲了……是的,我需要两个座位……没问题是吗?谢谢爸爸。”
通话结束了。
大卫高兴地快要蹦起来,要不是道里安嫌弃的表情,他恐怕要抱住他狠狠亲上两口。
“太感谢了我的兄弟!我知道你跟你爸爸关系不太融洽,你能为我这么做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要有什么负担,我确实是时候回家一趟了。”道里安享用着美味的牛排,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就像他表现得那样,道里安其实对于开口请求马格门迪一些事情时并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可以说他是心安理得的使用这份特权,毕竟马格门迪抢走了他那么多研究成果,两个飞机座位又算什么?
而且道里安非常清楚,马格门迪对于他提出请求甚至是鼓励的,因为这样一来,在未来的某些场合里他就更有足够的理由拿捏道里安。
午餐结束后,道里安并没有立刻去自己的研究室,他回到了休息间,抽电子烟的同时,忐忑地拨通了母亲伊万诺娃的电话。
几分钟后,通讯结束,道里安突然非常想喝酒。
当个人终端上的时间显示22:00时,道里安做了个深呼吸,他从床边站起,对着显示屏投射的镜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接着他拿起桌面上一块化妆舞会时用的那种半截面具,戴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镜子里的男人高挑挺拔,哪怕被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从鼻尖下露出的两瓣嘴唇和那截线条分明的下巴依然能显示出他原貌的英俊。
“看起来不坏。”
道里安又做了个深呼吸,他推开休息间的房门,做贼一般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没人后,迅速关上门匆匆离开了。
今晚道里安要参加研究所每周都会举办的“秘密酒会”,之所以这么叫,并非是因为酒会的时间或场所对外保密,事实上研究所全部成员都知道每周有这么一个酒会,而“秘密”是体现在参与者的身份和酒会里的某些小内容上。
要知道在如今的环境下,酒精一样是奢侈品的一种,但矛盾点就在于,人们需要酒精,就像流浪者需要垃圾堆,基督徒需要十字架。
如果你要在一栋封闭的空间里待上好几年的时间,绝大部分时候都无法看见太阳,并且每天面对枯燥的工作和巨大的科研压力,你要么变成一个疯子,要么找到某种纾解途径。
于是“秘密酒会”出现了。
在每周六的晚上,位于餐厅对面的一间小型宴会厅就会被开启,各种酒类都会摆在柜架上销售,即便价格昂贵,也没人会在这时候计较金钱。
除了酒,这里还会有乐队,有歌手,有舞者,当然,包括酒保在内,大家都是研究所内部成员,而且都带着面具,熟悉的人也许可以猜出他们的身份,不过没关系,这里的规则就是“保守秘密”,你将不再是教授,不再是清洁工,不再是上司,不再是下属,你只是一个来找乐子的男人或女人,所有参加酒会的人都默守这条规则。
道里安直到进入会场的前一秒都在紧张。
这是道里安进入研究所以来第一次参加秘密酒会,因为这两天接连而来的糟心事终于压破了道里安那张名为“理智”的网。
道里安觉得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他应该放弃某些不必要的坚持,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道里安绝不会承认他想参加酒会是因为中午和母亲的那通电话,他更愿意把这次突然的决定归因于昨天早上的遗,这事让道里安每次和人鱼对视时,都会有少许的不自在。
是时候用成年人的办法解决问题了。
道里安再一次确认了脸上的面具——这小东西在白天时统一放在餐厅一处隐秘的角落里,如果想要参加酒会,可以自己挑个合适的时间取走——之后,他推开了会场的大门。
酒会早就开始了。
这里拥有绝佳的隔音效果,大门开启之前,道里安只听到隐约的音乐,而他真正进入会场后才发现,这里的音乐声足以掩盖掉黑暗下的一切动静。
道里安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环境”当然不是指几乎完全丧失功能的灯光或是高分贝的音乐,而是其他一切会令人大脑充血的东西,比如此刻在聚光灯下赤裸着身体跳钢管舞的男人,以及角落里交叠着的数个身影……
道里安又开始做深呼吸了,不过此时他只是将浓重的酒精、烟味、香水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浑浊气体吸进肺里。
他试图安慰自己,这样劲爆的场景,哪怕是大卫头一次来恐怕也得吃惊上好半天。
冷静——
现在你只需要走到吧台,要一杯马提尼或者威士忌什么的,先喝上两口,也许不需要主动,就会有人率先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