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
沈光耀有力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薄雾里万物复苏,沈光耀脸上也多了几滴清晨的露珠。
仔细一瞧,原来那是洗脸还没来得及洗完,就急匆匆地出来了。
他阔步朝自己走来,三步并作两步,举步生风、健步如飞,完全不像是个夜里为她奔波操劳、没休息好的人。
颜暮简直没眼看,而这在沈光耀看来,分明是颜暮关心他的证明。
“我在,刚刚去了趟洗手间,你有什么事?”他俯身而下,却又害怕她的抵触那般刻意隔开了距离,三言两语间他把之前的小小插曲解释得事无巨细。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前后的落差反而显露了出来。
以前躲进洗手间里半天不见人,现在可倒好,就算人在洗手间,听见她这会儿的动静,厕所干脆也不上了。而沈光耀眉心那点着急和生怕怠慢的意思,真是讽刺。
“你去公共厕所继续呆着吧,”颜暮只恨自己对小护士脱口而出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推开身侧的男人,又大大方方地朝着他指明那医院厕所所在的位置,“我可不想扰沈总您的雅兴。”
查房的护士听清楚这一对话以后,差点儿直接当场笑出了声,却又在触及沈光耀如极地冰山的眉宇,立马收敛住了笑意。
-
颜暮也不知道是谁和医院那边通了个气,按理说今天就能直接出院的自己硬生生地被安排了三天的检查项目。
换谁谁不恼。
也只能说是颜暮的性情天生不错,断然也料想不到就连嘉禾这种盈利水平不低的私立医院也要靠着这种法子挣钱,她质疑道,“不是,其他项目我也没有预约啊,怎么要在这里逗留这么久?”
好在何医生主动出面,劝道,“既然来查,那么不如查个仔细。”
一时间,颜暮也就被说服了,她实在也想不到谁能指示专家何医生特意来说这些,也不曾想过会有以这种方式希望她继续停留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应下了。
何医生是何等专家,人家说要检查,那就检查个遍。
比起日后保养维护的成本,这些时间和金钱都不值得一提,送走了何医生,颜暮本来打算到嘉禾的空中花园去漫步几圈。
嘉禾国际的空中花园在九层,对应正好是包含创伤科在内的骨科。
然而,她才刚抵达九楼。
颜暮在一群人的着急慌乱当中看见轮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顾寅。也许根本不需要刻意地看见他千年不变的毫无表情的脸,身上清正的气质已经说明了来者的身份。
这一次的顾寅甚至没来得及换掉他的警服。
只是制服上多了几下斑驳的血迹。
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警官一手推着轮椅,气喘吁吁地往主治医生那里推去。
“医生,能不能先给我们顾队做个及时处理,他在和歹徒搏斗当中被刀具刺伤了,”女警官邱时虽然见惯了这场面,但也忍不住揪心道,“看刀口的地方已经戳到骨头了。”
“小伤而已。”
如果这话对于队友而言是一种镇定,那么他这么说更大的目的在于抚平另一位女人眼底的担忧。顾寅回眸,目光静静地落在颜暮身上。
他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关心旁人,“怎么,你也在医院?”
“我做个常规检查而已,”颜暮难得如同现在一样神情凝重,她一手搭在顾寅的轮椅后座上,“顾寅,事不宜迟,你的手不能废,你尽快配合处理。”
那层白纱布下,顾寅的手背已经是血肉模糊,至少那一段可怕的伤疤隔着沙发也令人看着不寒而栗。
而女警官在医院遇见熟人,心也慢慢静下来。
“颜小姐,那天的事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今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你们和歹徒起正面冲突了?”
邱时对于颜暮这种外表柔弱看上去心地纯良的女人完全不会有防范心,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是啊,多亏了顾队挡在前头……可是没想到今天的歹徒来势汹汹,特别准备了那阴人的小刀,一般的武器人还总有点防备,谁知道那纪念品一样的玩具竟是把真刀。”
她碎碎念道,“手上的是明伤,屁股上也被蒙棍打了好几下,怕是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呢。”
颜暮为了让她不必这么紧张,就和医生简单交涉几句,问清楚了伤及的部位和神经。
但颜暮也没想过自己这一问,人家这下直接撂担子走人了。
邱时看穿了顾队眼底流露的一丝喜悦,她在顾队手下带了这么久了,又怎么可能不在一个眼神暗示下心领神会,“颜小姐,是这样的,我们中队还有一大堆破事等着我去处理呢,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照顾一下我们顾队,我们几个等写完报告就过来……”
颜暮虽然也以为她和顾寅没熟到那地步,但自知这份性质的工作不易,她又和人家的嫂子是密友,自觉承担起来,道了声,“无妨。”
邱时走前又莫名在他俩身上来回看了几眼,眼底含着一丝令人浮想联翩的笑,又急切地转身离开了。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院里最权威的骨科医生来了,说要紧急安排个手术。
颜暮只身推在门外,微笑着目送护士将顾寅推进去,“那我就在手术室外等你喽。”
顾寅不言,知道心中有句话本也不应该说,但是他以为“值了”,区区一个小伤口,能让她心底泛起心疼的涟漪来——
他原本还以为,从她这样的女人永远看不见流动的情感。
……
颜暮知道顾寅为人独立自主,看似与家人的关系也不过尔尔,但毕竟最近时间只能用一只手,腿脚也不灵活,生活上总是不便的,犹豫再三,她拨通了程影月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