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无力地蹬着腿,而姜宸毫无怜悯只顾自己快活动作缓慢而坚定直至没根而入,全然不顾沈歆的感受。
巨大的痛苦逼得沈歆脸上潮湿一片,神情也恍惚了。
姜宸身姿挺拔健壮,似乎有发泄不完的精力,而这些都化成狂风骤雨悉数灌浇在沈歆修长纤细的身子。
…………
天朦朦胧胧亮时,姜宸才清醒过来,他看着身下的沈歆,眼眸一颤,突然惊慌起来,开始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
沈歆被姜宸的动作惊醒,强忍浑身酸痛缓缓睁开眼坐起身,迎来的却是狠狠一个巴掌。
被折磨一夜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歆被姜宸打得偏过头,披散的青丝也遮掩不住他白皙身躯紫青的爱痕。
姜宸看沈歆的眼神又是仇恨又是厌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本就不好男风,更厌恶以前欺负过自己的云骄,只是因为质子身份不得不处处忍让,明哲保身。
令他没想到云骄这般不堪,饥渴难耐到给自己灌酒下药。
姜宸语气冰冷道:“你真是该死!”
沈歆身形一僵,缓缓看向姜宸。
他也想起发生了什么,昨晚他在睡梦中穿越成悠悠书里的丑角云骄,还被男主姜宸……强暴了!
沈歆脸色瞬间惨白,目光都是轻飘飘的,怔怔发呆。
姜宸见他一副受害者的凄楚模样愈发邪火攻心,冷笑道:“太子殿下在床榻上的风情和柔媚呢!怎么这幅样子,和我欢好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吗?”
沈歆像是受刺激一般猛地闭上眼,他被姜宸的话恶心到了,他想起昨夜噩梦般的遭遇难以忍受,伏在榻沿低头干呕起来。
愈发不爽的姜宸用手扳着沈歆的下巴,看着沈歆微湿的眼眸,咄咄逼人道:“装什么贞洁烈妇,你不是喜欢我所以才给我下药吗?”
沈歆动了动唇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他满腔的愤怨无处可说。
这不是沈歆的错,可这口锅他只能背,因为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云骄,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脸色阴沉的姜宸做出更诛心的行为,他竟然将自己的钱袋扔在沈歆怀里。
姜宸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昨夜的表现我很满意,你又不是女子我也不用负责,这些钱是我给的辛苦费。”
沈歆脸上终于露出厌烦的表情。
把云骄当做妓女用钱财羞辱的姜宸还以为云骄会如同泼妇一般破口大骂或者弃妇一般祈求垂怜。
而沈歆只是将钱袋扔在地上,淡淡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姜宸一怔,随后觉得云骄估计是被羞辱了才口不择言。
沈歆垂睫道:“我也不会再爱你了…………”
姜宸皱起眉,想起昨夜的荒唐压根不信云骄的话,他冷笑道:“最好如此。”
邪火攻心的姜宸按捺住怒火,他不愿意再面对云骄,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沈歆看着那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不知道该怨恨谁,也无处发泄,委屈又难过,又感觉很恶心。
沈歆强忍不适从床榻上下来,刚下地站在寝宫木质的地板上。
一股强烈的痛楚突然袭来,沈歆直接狼狈地半跪在地上,沈歆抱着痛得仿佛脑浆都要沸腾到爆炸的脑袋一边无意识地流泪一边干呕。
沈歆想起昨夜云骄强行猥亵姜宸时被姜宸用花瓶砸了脑袋,然后自己就过来了。
估计姜宸砸云骄的时候起了杀心,用了狠劲,才砸得连自己都有后遗症。
沈歆心里又忍不住骂起云骄简直又蠢又毒,比原大纲里的原型女配云娇还奇葩一百倍。
云娇虽然也恶毒,但至少没做出下药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沈歆感觉自己要活活痛死的时候,殿外被惊动的侍从们进来手忙脚乱地把沈歆抱回床上,请太医过来给虚弱狼狈的沈歆治疗。
沈歆被姜宸伤得很重的事情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知道太子受伤的皇帝大怒下令捉捕姜宸,但姜宸在离宫后很快销声匿迹,逃之夭夭。
而这件丑事抑制不住地很快从宫中蔓延到宫外,给天下人添了份茶余饭后的余香。
沈歆病恹恹在病榻上躺了两个多月才好转并逐渐和外人接触。
期间沈歆几次自杀企图回到现实,可都被侍从们严格监视才没有成功,还把便宜老爹皇帝云琮弄心疼得不行,又恨其不争。
朝中有不少人都聊起行事乖张的太子都摇头叹息,觉得云骄将来一定是昏庸无道的国君。
丞相容雅顶着压力劝谏溺爱太子的皇帝,容雅的大道理云琮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但想起这段时间为了个质子寻死觅活的太子实在不像话,于是心一动大手一挥。
“爱卿说得极是,太子已经及冠,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朕欲给太子选个品性贤淑的太子妃时刻规劝他,呵呵,朕记得爱卿家中的小女儿尚未出阁…………”
容雅眼睛微睁,一脸错愕地看着云琮。
他再忠君爱国也没想着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名声狼藉的断袖。
即便云骄是太子,身份尊贵,但并非良人,女儿嫁过去还不是跳入火坑。
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容雅再心疼女儿,也是不敢亦不能拒绝的。
容府后院的绣阁内,娇颜惨淡的容湘踩在一把椅子上双手扯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不断呵斥着旁边企图想靠近自己的侍女们。
“滚开!你们不准靠近我!要我嫁给那个太子还不如死了呢!”
“天下谁不知道那太子是荒淫无耻的断袖?!”
“父亲怎么能同意我嫁他呢?!”
性格要强的容湘越说越激动,眼眶忍不住泛红,几欲泪下,她一想到要嫁给太子就觉得人生从此暗无天日,再无生趣。于是心一狠,用白绫套住自己的脖子,一脚踢开脚下的凳子,一下子整个人被勒在空中。
侍女们哪里见过这阵势,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想抱容湘下来,惊慌失措中反而没有立即把容湘解救下来,被白绫吊着的容湘痛苦地踢蹬双腿,
被惊动的容玉匆匆忙忙赶过来就看见这一幕闹剧。
险些被任性的容湘气死的他深吸一口气怒斥添乱的女婢们。
“你们要害死小姐吗?!都松开手!”
等侍女们都放开拽着容湘裙子的手,随即容玉唤一个侍女抱举着容湘的双腿,自己则抽出佩剑劈断白绫。
终于被拯救下来的容湘瘫坐在地,双手捂着被勒出红痕的脖颈只顾着哭,眼泪一滴一滴往外流淌。
容玉蹲下来双手握着她纤瘦的肩直视容湘,他叹息道:“湘儿,你要明白父亲的身不由己和痛苦,你已经不再是个任性的孩子了。”
无法接受命运的容湘只觉得痛苦沙哑着声音道:“我已经许给了曲家的郎君,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父亲明明可以用这个理由拒绝皇上。”
“可他没有,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被推进火坑。”
容玉很难向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容湘解释清楚,而容湘嫁给太子对于容家来说未必是坏事。
皇帝无原则的溺爱太子,太子接手皇位几乎无可置疑,容湘会是将来的皇后。
他难得有些迷茫,觉得这桩婚姻除了牺牲容湘的幸福外几乎是双赢的局面。
容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病愈未久的沈歆知道这具身体的便宜老爹皇帝老儿想让自己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也愣了。
他过来的这两个月里无时不刻不惦念着回到现实生活中,不愿意留在这个陌生虚幻的世界娶妻成家。
爸妈还在等我回家呢,沈歆心里想着。
可皇帝云琮似乎狠了心想断了沈歆对姜宸的念想,把沈歆软禁在东宫里放话太子直到大婚后才能出来。
软禁沈歆期间云琮只允许太子妃母族容家的人进宫探望沈歆。
被剥夺自由的沈歆在强势的云琮面前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其宰割。
沈歆也知道云琮对云骄的良苦用心,明白娶妻早已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
随着婚期将近,沈歆内心颇为煎熬。
他心中郁闷,只能借酒消愁,只是云琮把东宫里的乐师和舞姬们都赶到宫中别的地方了,连热闹些的宴饮都举办不了,沈歆只好冷冷清清地独自饮酒。
一太监进来向沈歆禀报容家的公子容玉前来觐见。
喝得微醺的沈歆挥了挥手示意让人进来,同时思绪发散回想容玉这个人物。
无论是原大纲还是改后的剧情,这个丞相家的贵公子容玉一直就挺喜欢女主云汐的,他们自小就订下婚约,只是爱上敌国质子姜宸的云汐自行毁约,没有嫁给容玉。容玉属于那种典型深爱女主却爱而不得的痴情男配。
沈歆漫不经心的想着,突然有些可怜容玉,因为女主虽然没有嫁给容玉,但霸道的姜宸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误会女主各种怀疑各种冷暴力,云汐面对男主的误会不解释还总是表现出一副你既然不信我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样子,往往会把事情推到更糟糕的境地。
倒霉的容玉就是这样被性格诡异的女主拉下水,被吃醋的姜宸弄死。
【爱神维纳斯伤心之余,诅咒世间男女的爱情,永远渗有猜疑、恐惧及悲痛。】
沈歆又想起《希腊神话》的一段文字。
感到滑稽的沈歆自己也没谈过恋爱,在学校里的时候一直用功读书,毕业后规划人生选择边兼职边考研,打算进入编制做老师。
期间不是没有女孩子喜欢沈歆,就是沈歆拒绝了,他感觉还不到时候,总觉得会有人在等自己。
所以他也没对爱神的故事有多少感触,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依旧认为姜宸和云汐这俩人都不是正常人,是该在一起,否则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人。
初夏的时节正炎热,贪杯的沈歆等太监领容玉进来的时候也没放下酒杯,喝到浑身燥热,忍不住将衣领扯得微开,露出锁骨下一抹雪色的肌肤。
容玉在太监的带领下刚进入宫室,入目便是坐在席上的太子喝得神色恍惚,衣衫不整的模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些惊诧的神色。
基于太子以往就是一个喜欢男人而且处事惊世骇俗的断袖。尴尬不已的容玉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应迟钝的沈歆盯着容玉的脸愣了几秒,然后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移开视线,然后又忍不住去看。
等到容玉行礼,沈歆才回过神起身迎了上去。
沈歆看着容玉的脸,心一动。
哥哥都那么好看,妹妹应该更好看吧。之前看剧情,容玉容湘两兄妹容貌相似。
醉得有些迷糊的沈歆失了礼数,脱口而问道:“容湘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愿意嫁给我吗?”
穿越初遭遇的事让沈歆的内心有很浓重的阴影,他既自卑又抑郁。
放荡轻薄………竟会问这样的蠢问题。
容玉眼底一沉,嘴角却勾起一抹虚假的笑意:“能嫁给殿下是小妹的福分。”
他心疼自己的妹妹嫁给太子注定不会幸福,也明白这是为了家族而要做出必要的牺牲。
太子期盼的眼神只会让容玉觉得可笑,太子在期盼什么?期盼容湘真心实意愿意嫁给他吗?
容玉只担心性格冲动的容湘不要再寻短见。
听了容玉的话沈歆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容玉在心中编排自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难得心动,看见容玉的
有句名言怎么说着来,生活就像一场强奸,要么反抗要么享受,没有办法反抗的沈歆只能躺平任推。
容湘就不同了,她本来有桩婚约的,却被当成政治联姻的棋子,心里对皇家和太子怨恨不已。
大婚之夜,空空荡荡的婚房只余两位新人时。
满脸期待的沈歆刚掀开容湘的盖头,还没看清容湘娇俏的美人脸,性格暴躁的容湘就给年轻的沈歆上了一课。
她一脚直接把沈歆踹倒在地,躺在地上晕晕乎乎的沈歆心里想。
容湘怎么是个母老虎?!
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生活这个渣男比强奸犯过分多了,不但不能反抗,还喜欢对受害者边强奸边施暴。
吃痛的沈歆又气又恼从地上爬起来,正欲说些什么,却瞥见容湘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脸泪痕,手中握着一把剪子颤颤巍巍往脖子处举。
不好,容湘怕不是要自尽,沈歆心一紧,几步窜过来,将容湘压倒在喜床上,去夺她手中的剪子。
拼命挣扎的容湘恨声骂道:“你这个禽兽,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辱了清白。”
无语至极的沈歆已经认定容湘失去理智了,他夺下剪子就跳下床,缩到房间里离床最远的地方。
新婚之夜,新妇又是家暴又是想自尽,搞得沈歆惊恐不已。
容湘见剪子被夺,自尽不了,伤心的坐在床上哭。
缓过来神来的沈歆再也忍不住了,他意识到容湘不但不愿意嫁给自己,而且极度抗拒这桩婚事,甚至说出一些宁愿死也不愿意让自己得到她的身子。
他问容湘:“你这么不想嫁,为什么容家要同意这桩婚事?!”
容玉之前有和沈歆说过,这桩婚事两边都是赞同的。
容湘的确像容玉,可沈歆追求爱情的基本底线就是你情我愿,容湘不喜欢他厌恶他,他也不会去强迫容湘。
容湘看向满脸不解的沈歆讥笑道:“因为陛下需要给一个家世好的太子妃,相反这桩婚事对容家也有益处。”
知道事情难以收场,容湘索性一股脑地把话讲出来。
“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我成了必要的牺牲,我与他的婚事也被作废,我是被逼着嫁给你……”
容湘盯着沈歆有些怨恨道:“我活不了了……总可以死吧?”
知道容湘是有心爱之人的沈歆突然有些理解容湘的疯狂,爱情破碎那种痛苦绝望的确可以把一个人逼疯。
同时感觉被命运嘲弄的他又觉得心灰意冷,无比疲惫道:“你是不可以死的,你已经是太子妃了,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这样冲动会害了你的家族。”
“连我也是……”
最后那一句轻声的话语听得容湘心一震,去看沈歆,却见他嘴角勾起无奈的弧度,笑得勉强。
东宫婚房气氛压抑,另一边公主云汐也和容玉闹翻了脸。
云汐气得眼圈都红了,胸口不住地起伏,她哽咽道:“你并非不知道我和太子的关系,你怎么能和他联姻?”
见心爱之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容玉心疼不已,连忙解释道:“我当然记得太子曾经欺辱过你,可这婚事是皇帝亲赐,不是我能拒绝的。”
云汐和云骄关系可不只是因为姜宸才那么差的,云汐虽是云骄同胞同母的亲妹妹,可母亲在生云汐的时候难产而死。
从小没了母亲的云骄心中一直怨恨导致母亲逝世的云汐。
连皇帝云琮心里也排斥爱妻留下的小女儿。
倒霉的云汐和太子关系不近,和父皇关系也不亲,养出一副孤傲高冷的性子。
后来庆宛之战后,战败国宛国送来质子姜宸谈和。
姜宸年纪小时软禁在宫中,云汐经常能接触到他,两人就此结好,走起青梅竹马的路线。
娇纵任性的云骄同时掺和进来,他最喜欢弄坏妹妹喜欢的东西,自然连姜宸也要欺负。
言语辱骂自不必提,他还抽过姜宸鞭子,禁止姜宸饮食,大庭广众还让恶奴扒过姜宸的衣裳,如果不是云汐赶得及时,顶级熊孩子云骄还想在就剩条亵裤的姜宸身上尿尿。
这事被云琮知道后,便觉得云骄越来越过火,怕这个质子被云骄玩死了,就把姜宸迁出宫,到宫外生活。
姜宸离宫几年后,云骄从熊孩子成熊少年,喜欢到宫外民间玩,偶然又见到姜宸,此时姜宸已不再是云骄印象中羸弱的小豆芽形象,生得剑眉星目,气质不俗,便为之倾倒。
虽然姜宸喜欢的是云汐,可也不敢得罪云骄,面对云骄表现得谦逊温和,为了某些好处甚至刻意讨好云骄。
云骄便以为姜宸也喜欢自己,察觉云汐对姜宸的爱慕后,妒火中烧,几次陷害,还差点将云汐毁容。
姜宸忍无可忍,开始冷落云骄,云骄求爱不得,悲伤之余,开始下药硬上。
然后沈歆就来了,接盘云骄的累累恶行,人见人厌。
所以即便沈歆都倒霉成这样了,云汐还觉得不够,她无时不刻盼望云骄落入淤泥再也爬不起来。
可云琮偏心眼得让她绝望,云琮从未放弃云骄,一直致力把云骄拉回正道,培养成合格的储君。
包括这次选太子妃,也是云琮精心挑选,打的就是让容家扶持太子的主意。
云汐预感到只要父皇在一日,云骄就永远踩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一想到这里云汐就呼吸困难,绝望不已。
容玉见云汐实在伤心,还想说些话安慰她,可被刺激到的云汐已经认为容玉和云骄已经是一伙的,把怒火和怨气发泄在无辜的容玉身上。
云汐压抑着声音怨恨道:“你闭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只会让我忍!”
容玉一滞表情错愕地看着崩溃不已的云汐。
云汐激动道:“就因为你是臣,他是君,你不敢违抗,所以你只会让我忍!”
被质问的容玉语塞,云汐说的没错,君君臣臣,他要是为了云汐反抗皇帝对付太子,无异于乱臣贼子。
云汐已经疯了:“你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只有姜宸愿意帮我!我要让云骄生不如死,要让父皇后悔!我一定要把我所有的痛苦都加倍报复回去方解我心头之恨。”
一直把云汐当成心目中高冷女神的容玉大骇,他的三观随着云汐人设的崩塌而摇摇欲坠。
容玉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汐压抑多年一夜爆发的样子确实难看。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瞪圆了眼:“姜宸该不会是你放走的吧?!”
他早就怀疑,东宫那件事后姜宸可以立刻离开庆国,是国内有宛国的间谍帮忙运作。
本以为是某个高层官员,没想到竟是云汐,她可是皇室的公主呀,自己造自己家的反!简直是骇人听闻!
容玉脸色苍白看着神情不以为然的云汐:“你可知道,姜宸回去后宛国便发生宫变,他已经登基为帝了,准备开始攻打庆国,一雪前耻!”
云汐却大喜:“他要来接我了吗?他果然没有说谎。他说他回去若是当了皇帝,一定娶我为皇后。”
云汐听到姜宸当上皇帝顿时开心起来,也看到了报复云骄和云琮的希望。
容玉没想到云汐已经偏激到叛变庆国的程度,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声音干涩道:“公主,你已经犯下大错了……”
沈歆光是应付容湘这个离心离德的媳妇已经是精疲力尽,他无比后悔和容玉初见时贪杯醉酒,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此时,更坏的消息传入沈歆耳朵里。
姜宸顺利回国后,立即发动宫变,成功登基为帝,还发动战争攻打庆国。
庆国哗然,上下都忙成一团,准备应战。
云琮面对这种局面怒不可遏,认为是宛国背诺,打破了两国之间难得的和平。
他甚至迁怒和姜宸相交甚好的云汐,将云汐软禁起来,放言战事结束后,就举行容玉和云汐的婚礼。
沈歆见云琮开始拆散男主女主,大感不妙,觉得云琮似乎在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压力也很大,朝廷内外对太子颇有微词,背地里暗潮涌动,甚至有些人发出一些若非太子做下荒唐事也不会有这场战争的言论。
言语是能杀人的,沈歆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云骄,也被恶语流言折磨得不轻。
极度护崽的云琮听见后也很罕见的沉默,以前小打小闹,云琮可以惯着云骄,但这事闹得太大,想堵住悠悠众口,还不如去堵庆国每年泛滥成灾的大江大川。
令云琮稍微欣慰一点是,太子从这件事中终于成长起来,开始认真学习如何成为合格的储君,不但撇弃浮躁任性,连顽劣的性情都收敛起来。
时光流逝飞快,庆国在战争中逐渐失利,打了两个月,被宛国夺了五座关要的城池,见前方失守,云琮决定御驾亲征,提升士气。
按规矩天子出征,太子监国,帝王术还没学多久的沈歆心慌得不行,他书读得多,也不泛各种治国安民的书,但还是头一次管理一个国家。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云琮临行前知道了沈歆的担忧,心里宽慰,认为太子这两个月的努力不是在做样子便开心道:“如果真能知道做皇帝的艰难,不就近乎于一个合格的皇帝吗?”
沈歆当然知道云琮话里的意思,云琮已经认为沈歆是个合格的储君,以后继位哪怕不是一个明君,也至少不是个行事荒唐的昏君。
见沈歆还想追问为君之道,云琮反问道:“骄,朕问你,如何治理天下?”
沈歆想了想道:“选贤任能,公而无私,施行仁政……”
古往今来,沈歆认识的明君几乎都是这样做的。
云琮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治理国家最重要的一点莫过于将人才放到合适的位子使用。”
沈歆受益匪浅,心中也有些感动。
他一直觉得皇室无亲情,一朝穿书,却遇见一个如慈父般的皇帝。
大庆边境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后方表面上依旧繁华祥和的皇都背地暗潮涌动。
深宫里软禁着一位哀愁的美丽公主,苦苦等待着心上人来救她。
朝会上文弱的年轻太子正和大臣们讨论政务,忧虑着战事。
三个月后,一位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从边境上撤下的信使闯进朝会,才撕碎庆国最后一缕和平的面纱。
皇帝云琮战死沙场,庆国大败,军队溃散,宛军一鼓作气,直冲大庆皇都而来。
沈歆看着玉阶下哗然一片乱哄哄的群臣突然感觉心口沉甸甸的,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起彼伏的哭声钻进沈歆的耳朵里,他的表情几乎是木然的。
有大臣询问沈歆该怎么办,云琮已经战死沙场,连遗体都落在敌人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作为太子的云骄理所应当的继承皇位。
沈歆鸦黑的羽睫颤了颤,环视哭成一片仿佛天塌下来的大臣们,便吩咐下旨召集各地的兵马前往北境抵抗南下的宛军。
他一直对这个世界有种置身事外的游离感,随时想着回到现实生活中,现在云琮身死,大庆败局已定,沈歆想着等姜宸攻陷庆国皇都,自己身为亡国之君也没有好下场。
他一闭眼又想起云琮临走时的背影,沈歆决定死之前先恶心死男主。
沈歆缓缓开口:“先帝曾言将大公主许给容家,事不宜迟,早些举行婚礼吧。”
想到姜宸见到已经是他人之妻的云汐时的场景,沈歆心道:杀人不成,他还可以诛心呀。
姜宸一个自尊心这么强的人,连上个男人都能被刺激到连夜跑回自己的国家发动政变挑起两国战争,这顶绿油油的帽子他是戴还是不戴?
大臣们没想到宛军都逼近皇都了,云骄还要闲心操劳公主的亲事,但云骄素来是个荒唐的人,他们也不敢多言,心里也隐约知道些内情。
于是沈歆开始在作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一边举国之力拖住宛军南下的步伐,一边紧锣密鼓的举行云汐和容玉的婚事。
无力反抗的云汐哭都要哭死了,她深恨沈歆心思之歹毒,连父皇战死的悲伤惶恐都淡化了。
在沈歆的督促下,云汐的婚事一切从简,仅筹备了一个月就差不多完成了。
在六礼最后的亲迎上,沈歆笑着看着容玉来接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的云汐接。
婚事的紧促让云汐婚后与驸马居住的公主府都没有建起来,她上了花轿就直接被迎进容府。
沈歆一同进的容家,云汐被接至容府的新房,他在婚堂上与参加婚礼的嘉宾宴饮。
容玉的喜酒是先敬他的,等夜深了,宾客开始散席了,沈歆挥退旁人在廊下和容玉私语。
他喝得有些迷糊,心里还担心生米没煮成熟饭,拉着容玉的衣袖叮嘱道:“我知道你喜欢她很久了,你跟她本该是要在一起的,千万不要心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沈歆担忧万一洞房时云汐又哭又闹,君子风度的容玉心一软,稀里糊涂放过云汐,白白浪费自己恶心姜宸的计谋。
知道云琮战死沙场,他给云汐容玉赐婚光顾着恶心姜宸也没觉得多舍不得容玉。
沈歆也觉得容玉一个男子做不了自己的媳妇,而且容玉还那么喜欢云汐。
容玉心里却没有沈歆想象中那么开心,当日在知道是云汐放虎归山放走了姜宸后,他就对云汐失望至极。
他素来仰慕云汐的冷清与孤傲,心疼云汐的脆弱与倔强,那桩婚事更让他早将云汐视为自己命定的妻子。
可云汐却放走了姜宸,容玉纵使知道是云骄先干的好事,可千不该万不该由云汐这个大庆的公主来放走一个敌国的质子。
现在庆国大败,姜宸的军队攻进皇都,在大庆的国土上烧杀抢掠,屠掠平民,淫辱妇女……
这场血淋淋的残酷战争中,上至帝王下至黎民,无数条逝去的生命里甚至还有容玉的几位叔侄兄弟都折进去了。
容玉也曾质问云汐,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吗?云汐却说一切都是云骄的错,姜宸受了如此大辱报复回去自然是应该的。
在容玉眼中,云汐不再有那层朦胧美好的光环,在国家面前,无关善与恶,云汐不背负公主的职责,执着于私情。是一个任性到愚蠢的人,她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亡国之危近在眼前,容玉似乎看见国破,人亡……
“大婚之日,你哭什么??”沈歆皱眉看着流着泪的容玉,沈歆一开始就喜欢容玉长得好看,还差点醉酒冒犯容玉。
容玉这一流眼泪,顿时让沈歆心乱了,醉酒的沈歆一向不理智,他挨近容玉抬手去擦容玉的眼泪。
容玉想后退一步,沈歆预感他会躲直接拉住他的手臂。
夜深月明,廊下悬挂的灯笼散发幽静的灯光,两人挨得极近,容玉能感受到沈歆呼吸间清凉的酒气。
沈歆妖妍的脸一面流转着烛火的光华,一面被月的清辉笼罩,融融温暖的昏黄光线与幽静冷清的苍白光芒交织在一起,姝艳之美与清冷之感融合成一种奇妙令人迷恋的美感。
这一瞬间就看呆了的容玉忘记了挣脱,沈歆下一秒直接用衣袖粗暴地擦容玉的脸。
清醒过来的容玉后退一步声音嘶哑道:“陛下,如果庆国亡了怎么办?”
容玉这句话问得很放肆,几乎是冒犯了。
沈歆也不在意,他也觉得不会有天降正义来挽救大庆的社稷,认真想了想便回道:“国亡了便殉国,活着必然会受尽屈辱,我可不要做亡国之君。”
作为文科生的沈歆读的史书多了去,历史上有哪几个的亡国之君是活得体面安逸的,更何况姜宸和自己有仇,沈歆怕被姜宸活捉了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容玉却觉得这是云骄说过最有骨气的话,顿时对他大有改观便道:“如果真有亡国的一天,臣也不会苟活于世。”
这怎么还相约一起死呢?沈歆吓了一跳,连忙拒绝:“我已经将云汐托付给你了,你活下去要好好照顾她。”沈歆觉得自己死了说不定能回家,可容玉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清楚云骄还不知道是云汐放跑姜宸的容玉欲言又止,他很纠结,这种事瞒着不行,云汐的行为是叛国,又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可又怕说了云骄激动之下直接处死云汐。
容玉即便不喜欢云汐了,也不会想着送她去死。
沈歆交代完话就回宫,已经成为皇后的容湘还在等他,见他醉醺醺回来便照顾他更衣洗漱。
和沈歆四个多月的相处容湘发现曾经性格暴虐行事荒唐的云骄已经变得温文随和,也开始关心起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容府的新房里,容玉和云汐正在对饮合卺酒,云汐是被迫喝的,几名女使严厉管束她的行为,如果她不服从按照沈歆的意思,她们可以处罚云汐,将云汐关禁闭或者禁止饮食。
忍辱负重的云汐心中盼望着姜宸能早些过来,自然她也没有注意到容玉的脸色其实也很寡淡。
装在匏瓜里的酒是苦的,云汐心中戚戚然。
等仪式都结束了,除了新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出新房。
忍了许久的云汐这才哭出声来,她一边哽咽一边道:“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一动都还没有动的容玉感觉太阳穴一下一下地抽痛。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云汐会觉得在亡国亡家的时候自己对她还有那种欲望。
容玉皱着眉,面无表情看着娇颜惨淡泪如雨下的云汐。
他起身从柜子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伤口,几点殷红的鲜血滴在雪白的了事帕。
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的云汐呆呆看着容玉自残的举动:“你这是…………”
容玉随意裹了下伤口,将袖口垂下遮蔽手臂,垂睫道:“我不会碰你,但陛下恐怕不会甘心,这染血的帕子会打消陛下的疑心。”
知道染血的帕子代表什么意思的云汐脸一红,顿时心生感激,这才内疚道:“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可我却无法回应你的爱意……”
容玉开口打断云汐的话:“已经不需要了,到此为止吧,公主。”他抬眸看着云汐,眼神清清明明,如浸在寒潭一般。
云汐心一颤,忽然意识到什么,悲伤开始在她脸上弥漫。
容玉对她的情分也只到这里了,见她悲伤也不为所动。
………………
“他们是为朕而死的吗?”
沈歆站在城门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宛国敌军,不自觉喃喃出声。
这场两国之间的战争,打了大半年,期间死了无数的庆国百姓和将士,甚至还有庆国的国君云琮。
想着想着,沈歆眼圈都红了,憋屈呀。
他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背着别人的黑锅,受辱受伤,还成为笑话。
陪他巡视的容玉宽慰他:“陛下不必伤感,他们是为国家而献身的。”
为国家而献身?沈歆更难过了:“可朕听说国人多有抱怨,怪朕纵欲才导致这场战争。”
都怪悠悠,没事改什么大纲,要是云骄真的是女的,姜宸怎么会受这样的刺激。
容玉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的替沈歆分析起来:“陛下,你要知道庆宛两国积怨已久,离得近的有十年前的血仇,庆国与宛国早晚都要打起来的。”
沈歆呆了呆:“那是因为朕才提前了?”
他背锅姿势熟练得让容玉的话顿了顿,容玉无奈道:“陛下不妨想想,姜宸回国发生了什么?”
“不是逼宫篡位吗?”沈歆也知道宛国上任国君,也就是姜宸他爹,一点也不厚道,十年前宛国惨败姜宸他爹把姜宸送到庆国为质。
姜宸在庆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姜宸他爹在老家过得舒坦不说,又养个妖媚的宠妃,娇滴滴的宠妃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姜宸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老爹已经把自己的太子之位废了,立宠妃的儿子为太子。
当初姜宸他爹送姜宸去庆国为质的时候,为了弥补姜宸,可是哭着说过自己死后姜宸就是宛国的国君。
姜宸回来见老爹不守承诺,于是怒而谋逆,送背信弃义的老爹和他宠妃及宠妃儿子一家三口一起去见宛国皇室的列祖列宗。
弑君篡位杀父杀兄!姜宸不可谓不凶残!
话回到正题上了,容玉道:“像姜宸这样谋逆之辈,他以不光彩的手段获得皇位,势必要被千夫所指,为了压下不堪的名声和国内汹涌的舆论,他必须有所建树。”
“而战争则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好方法。”
这话听得沈歆一愣一愣的,满脸震惊。
容玉见他表情错愕,小心翼翼道:“陛下不会以为姜宸只是因为受辱才发动战争的吧。”
沈歆差点就反问,难道不是吗?他憋住了,仔细想了想,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明白姜宸一系列动作的用意。
他又想起姜宸他爹立宠妃儿子为太子的时间线在一年多前,所以说云骄给姜宸下药前,姜宸就已经知道自己成了弃子。
所以云骄下药的事件成了姜宸回国的理由,姜宸他爹背信弃义成了姜宸篡位的理由,攻打庆国成了姜宸洗白自己转移矛盾的方式。
姜宸哪里是被自己羞辱呀,明明是自己被人当踏脚石踩还不知道呀!
明白过来的沈歆差点没哭出声,他哪里知道一个矫情的古言世界居然这么真实!
它不是一本无脑甜虐文吗?
谁敢信一个邪魅狂狷的霸道男主本质居然是工于心计的腹黑政治家。
难受的沈歆忍不住又问:“可我不明白,明明十年前宛国和庆国打战庆国赢了,这次为什么就输了?”
如果这场战争庆国胜利了,自己好歹能活下去,可以学着以后怎么做好一个皇帝。
输了,沈歆只能选择去死,不然活着姜宸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他呢。
容玉叹息:“十年前庆国的胜利也只是惨胜,谈不上攻守之势异也。”
“国家的衰弱在于内,这是先帝也无法逆转的。”
云琮在继位时分封了自己的兄弟为诸侯王时,给了许多土地和百姓,这削弱了庆国的国力,可更可怕的是这种封建制度庆国从建国就存在了。
也就是说庆国每任国君登基,都要分土地给自己的兄弟,作为报答,受封的诸侯王们只需要履行各项义务,包括朝贡,帮忙打战等等……
庆国的国土面积明明有宛国的两倍大,可实际情况是庆国国君真正能控制的土地面积其实比宛国还小。
而且云琮几年前搞过削藩想回收一些土地,结果诸侯王们强烈反抗,组成联盟差点把云琮搞下台,云琮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收回国土还消耗国力。
这次战争,庆国一路败退,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内乱消耗了国力,还有几个南边心眼小的诸侯王记恨云琮,又仗着有条宛军难渡的长江,不帮庆国打战就算了还开始隔岸观火,拥兵自重。
这几个月来沈歆都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猪队友拉胯的傻叉。
沈歆清楚地意识到内里如此孱弱混乱的庆国不可能会赢的。
庆国的皇城修得坚固高大,如同铁桶一般,是块难啃的骨头。
所以姜宸带着大军来到庆国皇城下快一个月了,并没有打进去反而一直围城派人劝降。
沈歆带着还没有逃离的京城百姓和文武大臣缩在城内,拒不出城,大臣们的意思是等诸侯王的援兵过来。
可沈歆一点也不相信那些拉胯的诸侯王能良心发现,但现在还留守在京城的大臣和百姓们是庆国最后一点骨气了,沈歆也不想让他们失望,硬撑到最后。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沈歆每晚都难以入眠,有时候听见皇城内一片死寂而城外苑军们的歌声,沈歆都觉得毛骨悚然,担心下一秒城破了,敌军们冲破殿门,将自己活捉剥皮。
粮食也越来越少了,皇城四面八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运粮食的通道,皇城因战乱本就不多的存粮已经见底了,熬了一个月,连沈歆都到了一天只能吃一顿的程度,原本沈歆是怕得睡不着,现在沈歆是饿得睡不着。
见屋外星光灿烂,睡不着觉的沈歆爬起来,披上厚衣走出寝宫,玉阶寒凉,草木一片萧瑟。
沈歆驱散跟在后面的宫人,走到御花园,转了几圈,在隐秘的地方找了颗歪脖子松树停了下来,用脚使劲踢了踢树下的土,顿时尘土飞扬,沈歆心里一喜,土很松软。
他找到旁边园圃里花匠遗留的锄头开始挖坑,锄头应该是专门侍候花草用的,比较轻,沈歆挥舞起来也不是很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边的土特别松软,沈歆两世为人都没干过农活,挖起来坑来还挺快。
至于沈歆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挖坑。
原因很简单,沈歆是给自己挖坟。
沈歆一边挖起一块沙土一边自言自语。
“要不要取个墓志铭,史上最悲惨穿越者?”
会不会太搞笑了一点?可是好应景呀。
“云琮爸爸,别怪我不给你报仇,我有心无力呀。”
百无一用是书生,当初不选择学文会不会好一点,感觉文科生好吃亏。
“你说我死了后,是真的死了,还是会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身为文科生的沈歆天生具有一种跳脱的浪漫,他又挖了一锹土抛向一旁,思维开始发散。
“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大概意思是我的思想在,那么我就存在,如果我在这里死了,那么死亡也会是真的吗?”
沈歆喘着气,很快就感觉累了,他干脆坐下来歇会。
“其实我也不想死,都说好死不如苟活。可我最怕疼了,那不如死了痛快。”
歇了几分钟,沈歆搓了搓手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冬天了运动一下反而会暖和些,沈歆无奈站起来继续挖土。
这次他的力气没有之前大,动作也没之前快了,许多沙土都从锄头上滑落重新掉回坑里,看着挖一半掉一半的土,沈歆苦笑。
“我怎么感觉自己来这一趟就像坑里的沙子一样,陷在里面想爬出来还爬不出。”
沙子还有个锄头挖,可云琮却已经战死沙场了。
“陛下,你在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语气迟疑。
沈歆转头,看见容湘披着一件斗篷从树后出来,最近容湘是越来越乖,很难相信这是位刚成婚就对丈夫家暴的暴躁女孩。
沈歆又挖了一下土:“皇后怎么出来了,天气这么冷赶紧回去睡觉吧。”自己起来的时候没有惊醒身边的容湘吧,容湘怎么起来了。
容湘看着沈歆挖出来的浅坑,表情复杂:“陛下为什么要挖坑?”
沈歆想了想,觉得容湘早晚都要知道的,干脆直言:“朕殉国后就埋这里了。”
容湘一下子咬住下嘴唇几乎要哭出来,眼眸一下泛上水光。
沈歆挖坑挖得正起劲,没注意容湘的表情继续道:“这是朕偷偷挖的,不敢让旁人知道,朕死了以后,你让你哥哥偷偷把朕埋这个坑里,埋实点踩平,别立碑,朕怕姜宸发现,挖出来鞭尸。”
容湘浑身一软,跌坐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唬得沈歆立马跳起来,蹦到她身边,慌忙道:“哎呀,你别哭呀?你哭什么?!”
容湘哭得额头都冒汗了,一副要昏过来的样子。
“世人都错看了陛下,妾身有眼不识明珠。”
沈歆无道昏君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导致沈歆殉节的举动太冲击人心。
容湘越想越悔,她本是不愿嫁沈歆的,所以曾对沈歆恶言恶语过。
但沈歆从来不在意她的小性子和坏脾气,一直表现得温和宽厚,从不失礼。即便后来开始关心沈歆的,可容湘内心深处还是不认可沈歆,认为他无道昏庸。
偏偏教她今晚突然看见这一幕。
试想哪一个人,能轻描淡写地说要殉国所以给自己挖个坟茔而面不改色。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自己一直认为的无道昏君。
容湘哭得沈歆都有些惭愧了,沈歆其实是可以在姜宸打过来之前跑到南方避难的,之所以留下来顽抗,一部分是因为云琮,另一部分是因为主战派的大臣们不想放弃,宁可死国也不愿意如丧家之犬,抛弃国土跑到南方苟且。
恰巧沈歆骨子里偏偏还带着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书生义气。
于是不愿意逃跑的大臣和死脑筋的沈歆还有京城六万多故土难离的百姓就都留下来了。
也没觉得自己多了不起的沈歆刚想安慰了容湘几句,却见容湘已经爬起来了,捡起沈歆掉落的花锄帮忙挖坑。
她边挖边哭,说要挖大点和沈歆合葬,虽然不理解容湘脑回路但大受震撼的沈歆抢过容湘手中的花锄。
“你还是清白之身,城破后朕若死了你改嫁就好,何必跟朕赴死?”
沈歆一直认为自己和容湘的婚姻名存实亡,虽然经常同处一室,饮食同进,却不曾真正行过夫妻之事,连偶尔合寝时都要在两人之间放一卷被褥做三八线,生怕亲近些就惹恼了容湘。
“陛下把臣妾当做什么人了?臣妾嫁给陛下,就是陛下的人。”容湘睁大双眸,恼羞成怒。
容家满门忠烈,几代侍君,即便是女儿家,容湘也认为自己就算不是皇后,也是臣子,她可接受不了君王赴死臣子还可以苟活的道理。
这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沈歆喃喃道:“我的天,在我们那里可不兴这个呀。”
出生于开放自由的时代,沈歆自然也认同女性享有自由婚姻的权利。
亏他想着古代对女子的禁锢,所以不愿让容湘失洁,以后还能有机会再另嫁他人。
谁知道容湘虽然讨厌自己,却已经决定和自己共同进退,同生共死了。
容湘擦了擦眼泪,又挥下花锄。
花锄没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容湘一愣,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
在沈歆帮忙下,两人几下就挖出一具惨白的尸体。
借月色看清的容湘尖叫一声,吓得躲到沈歆怀里瑟瑟发抖,沈歆也害怕的抱住容湘往后退。
“这怎么还埋着死人?”难怪这里的土那么松软好挖,原来有人捷足先登先躺好了。
容湘用余光看了坑中的尸体,见身上穿着青色的普通宫装才悲伤道。
“应该是这两天饿死的宫婢吧,没有地方埋只好葬在这里。”
仅剩的粮食供给守城的将士都不够,连沈歆每天都只能吃一顿,而很多人早就断粮了。
一个真实的世界,死亡也是真实的,沈歆沉默了。
……………
在这群人中没有沈歆,沈歆怕姜宸,真的怕,这种惧怕几乎刻进沈歆的骨子里,粗暴野蛮的姜宸在床榻上几乎将他弄死,那荒唐痛苦的一夜后,让他一想到姜宸就会产生疼痛感。
他也害怕姜宸的报复,所以选择用死亡来逃避,有人认为他有大节以死殉国,可沈歆知道是自己怯懦。
不然他穿进一个世界受尽了身体和心理的折磨,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的国度殉节,即便是云琮,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亲和的长辈,沈歆有慈爱的父母,也从来不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云骄。
他要回家,他想家了,他多希望一觉醒来看见自己的父母,沈爸骂他天天熬夜睡到大中午才起床,沈妈则心疼地护着他一边和沈爸吵嘴一边给他熬排骨汤喝。
父母养育他那么多年,家里又不缺钱所以从来没有要求沈歆回报什么,还支持沈歆当一名老师。
这种对家的思念让沈歆甚至有勇气直面死亡,他本来想随便找个树吊死,可没有去向姜宸投降的几位主战派大臣想跟着沈歆一同殉国,知道沈歆选择的死法很不满意。
庆国的民族图腾是凤凰,而云骄的先祖曾是受过无数的苦难坎坷才建立起庆国。
凤凰从烈火中涅盘,想要殉葬的大臣们给云骄挑了一个体面的死法。
架火于高台,自焚以殉国。
感动于大臣们的气节,云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纣王,而且被火烧死好痛的!怎么这些大臣们这么凶残!
他想了想,将系在腰间长长的王剑抽出递给身边的容玉命令道:“你来动手。”
沈歆觉得还是用利器死得痛快又体面,吵嚷死法的大臣们也都安静下来,姜宸此刻就在皇城中受降,再纠结死法可能姜宸就赶过来了。
同样意识到时间紧迫的沈歆催促他:“快点,没时间了。”
容玉握着那王剑的剑柄像握着一块烧红炽热的碳火,手都在颤抖,他说不清楚什么感觉,看见沈歆一脸认真要自己杀了他,心都要碎了。
终于他语气颤抖几欲流泪道:“不……臣不能”他哀伤至极,在他心中,比起云骄更应该死的其实是云汐。
为人臣,不能保护主君免于死亡,已经是可耻的罪行,他怎能又将利刃对准云骄。
一位大臣忍不住跳出来大骂:“容玉啊容玉,你非得让国君受到羞辱吗?!”
容玉热泪盈眶:“大势倾轧,未能挽救天倾,是身为臣子的我们无能。”
容玉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精通政事治理国家,他这两年进入朝堂逐步施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初时成效就惊人,对付南方那边不老实的诸侯王他还准备了一条削藩的妙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
如果这场战争再晚个十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哪怕五年也不至于到逼死沈歆的地步。
容玉沮丧极了,他觉得如果不是被私愤冲昏头脑的云汐,一切或许还来得及。
这种私心是突然生起来的,他不想让沈歆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留下千古骂名,被后人唾弃,容玉看着沈歆,他不忍心不舍得沈歆遭遇这些。
或许可以忍辱负重,就像建立庆国的太祖一样凤凰涅盘,雪洗污名,重新坐在明堂上,不沾霜雪。
他的君主虽然年少也荒唐,但错误未必不能被弥补,罪行也不能尽数倾泻在他一人身上。
听了容玉的话,大臣们也流下眼泪,他们也是在这段时间才真正从心底承认沈歆是他们的君主,值得他们效命。
如果不是大势已去,死亡也不过是保全尊严的手段,他们谁愿意让自己年轻的君主死去。
而容玉却告诉他们要活着……
有自己想法的沈歆夺回容玉手中的剑,神情复杂地看着容玉,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容玉不想杀他,无非是希望他做卧薪尝胆的勾践,将来复国复仇。
可沈歆不愿,他想回家,想过自己平淡的生活。
他飞快手腕一转将剑横在自己脖颈上,苦笑道:“我怕痛,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说完他就拿剑心一横就要划破自己的喉咙,容玉心一紧,想也不想伸手死死抓住剑身。
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的剑身蜿蜒淌下一点一点滴在地上。
沈歆看着容玉被剑锋划破流血的手掌怔然。
容玉惨白着脸,声音低微混着泣声:“请陛下活下来。”
“死固然简单,活固然艰辛。”
容玉直视神情恍惚的沈歆,泪水一滴一滴划过脸庞。
“但我请陛下活着。”
被容玉浓烈情绪所感染的大臣们也纷纷跪下。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沈歆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本来已经决定躺平了,这些人却把自己视为最后的希望。
面对那一双双希翼祈求的目光,沈歆在这一刻犹豫了。
…………
姜宸是不知道沈歆是想要自杀的,只知道在接受庆国投降的时候身为庆国国君的沈歆来晚了。
他很不满,再加上知道沈歆将云汐嫁给容玉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暴躁愤怒。
在晚上的庆功宴上,姜宸决定好好羞辱沈歆一顿。
宴会上身穿白衣面容哀切的沈歆坐在角落,看着宛国那些君臣在庆国的宫殿放肆饮酒作乐,不少宛国的将领都喝得大醉,拥着庆宫里貌美的舞姬宫女歪歪扭扭地跳舞,丑态百出。
姜宸坐在沈歆曾经坐的主位上很满意自己的手下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乱糟糟的样子。
他大笑着命沈歆上前给他倒酒。
被迫赴宴的庆国臣子们听到姜宸的话发出泣声,他们绝望看着准备羞辱自己国君的姜宸又无可奈何。
“无妨,只是给他倒酒而已。”
沈歆轻轻推开容玉阻拦自己的手,从角落里起身走向姜宸,他内心是害怕的,只是强忍着。
随着他走进众人的视线成为焦点,不少人都发出惊呼,引发起一阵骚动。
沈歆的容貌极美,既清且艳,眉眼妖研瑰丽如晚霞,气质皎洁清冷如月华。
纵使痛恨沈歆如姜宸,他也不得不承认沈歆的确美如秋水,清如月华。
他怀着恶意的目光,看着沈歆半跪坐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斟酒,他看出沈歆的强装镇定,就在沈歆奉上一杯酒水时故意握住沈歆纤细的手腕。
沈歆惊得手一抖,目光惊慌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恶劣的男人。
姜宸握着沈歆的手腕拽向自己,他低头就着沈歆手中的酒杯饮下酒水。
喝了半杯后他笑得肆意反逼沈歆:“这酒滋味甚好,还请太子饮下这剩下的半盏。”
姜宸现在还喊沈歆身为太子时的称呼,不把沈歆当一个君主来看待,哪怕是一个失国失社稷的君主。
姜宸还记恨沈歆在城墙上拿着剑横在云汐脖颈上的事,逼他饮自己的残酒不过是小小的惩罚。
沈歆脸色大变,他不在意羞辱意味的称呼,但在他眼中饮人半盏残酒无疑是接受施舍,实在不算什么亲密之举,反倒是羞辱他。
沈歆强忍悲愤,不卑不亢道:“还请陛下原谅,罪臣丧期未过尚不能饮酒。”
即便沈歆向姜宸俯首称臣以守孝婉拒,姜宸也没有放过他,他大笑道:“太子为宛国贺,不饮酒岂不是坏了兴致?”
说着他将沈歆拽到自己的大腿上,又握着沈歆的手腕将酒杯递到沈歆嘴边强行给他灌下那剩下的残酒。
被强灌酒水的沈歆挣扎中呛住,他剧烈咳嗽着,眼中浮上水雾。
姜宸细细欣赏沈歆脸上屈辱的表情,内心非常畅快!
姜宸刚刚兴起凌辱沈歆的想法,就被云汐的到来打断了。
云汐一直以来的穿衣风格都是偏清雅温柔,最喜粉衣,这次她参加宴会一改往日风格穿了一身如火的红衣,衬得她清丽的脸庞都娇艳几分。
云汐一来,姜宸就把沈歆推开转而与云汐两人亲密地坐在一起开心地喝酒对饮。
云汐羞红了脸心中开心不已,姜宸实现对她的承诺来接她了。
为此她还专门准备了一身红衣出席宴会,皆因姜宸曾说过从来没见过她穿红衣的样子。
她以前是不爱这种浓烈颜色的衣服,因为张扬的云骄喜欢,她便故意选择清雅淡丽的衣服。
但是看见姜宸这样开心,她又想以后可以多穿红衣。
这可把容玉气得不轻,他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撇过脸不看云汐和姜宸。
他当然不是在吃醋。
先帝丧期未过,而国家沦亡,在这胜利者举办的庆功宴上,云汐身为战死皇帝的女儿身为庆国的公主竟然穿着喜庆的红衣招摇出席。
沈歆有些狼狈的回到自己的席位时,面对容玉心疼的目光他只得强笑:“无事,不用担心我,不过被酒水呛了一下。”
容玉心里难过,因为他知道沈歆将来面对的折磨可不止是一杯酒水。
他低声道:“臣恨不得杀了他!”
经历过容玉初步政治教育的沈歆有些乐观与他低声私语:“我已经选择投降,大概率就不会被杀死,姜宸需要我来安抚庆国的民心,没死就还有机会。”
见容玉还是失落,沈歆又道:“姜宸知道你有治国的能力,他刚刚登基正求贤若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辅佐他。”
容玉原来的结局好像就是姜宸以江山为聘娶了云汐做皇后后,他心灰意冷决定隐居山林度过一生,云汐不忍心就阻止他,容玉心意已决,两人纠缠间,姜宸知道后醋意大发就杀了容玉,云汐哭得死去活来,姜宸花了好久才哄好。
看上去是普通的狗血虐剧情,沈歆仔细一想就发现其背后的政治因素。
悠悠大概跟他一样是政治白痴,但沈歆是上过文史专业课的。
悠悠在没有姜宸攻打庆国的原大纲中有一段很苏的剧情,姜宸弑君篡位后以宛国江山为聘娶云汐为后,两人共同管理国家。
大概悠悠想以此来展现姜宸的深情。
然而这是一种错误的深情,好比中国新婚姻法规定男方婚前全款出资购买的房产,婚后哪怕房本加上女方的姓名,离婚时法律还是会把房产计入男方婚前财产。
这种设定发生在封建社会更显得这种深情可笑。
看似姜宸深爱云汐到把江山给云汐的地步,其实姜宸自己一点没亏反而血赚。
两个国家顺利合并成一个国家,云汐不懂政治,国家还是姜宸治理,就算云汐生了孩子,两个人的孩子继承皇位,但孩子也是姓姜不姓云。
云汐这辈子过美满了,看似水面平静实则暗流迭起,庆国无声无息消失了,云姓皇族再挑不起天下的重担。
姜宸这样的做法是窃了云汐的心,更是窃了云家的江山。
云汐虽然人设是一个外表清冷内心聪慧坚韧的女子。
可云汐或许是因为太缺爱了内心还是个孩子,或许是个单纯的恋爱脑。
至少她算不得聪慧,姜宸这样的行为她竟然看不出来。
容玉身为庆国的忠臣,他估计也是看出姜宸与云汐爱情下毛骨悚然的政治交锋,他无法阻拦云汐,云娇那时也已经死了,他心灰意冷才隐居。
姜宸也是知道用不了容玉这样的人才才不顾云汐伤心杀了容玉。
沈歆有些心疼容玉,那时的容玉一定很绝望吧,眼睁睁看着国家被外人窃夺而云汐甚至还沉浸在窃国者的爱意中无法自拔。
他在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和绝望中被杀。
见沈歆让自己去做姜宸的臣子,容玉变了脸,有些悲愤:“不,我只会是你的臣子,不会认他为主。”姜宸这样羞辱沈歆,容玉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去给他当臣子。
沈歆心一跳,见旁边没有人,才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必须得到姜宸的信任,然后在他身边拿到要职获得权利,这样你才能帮助我,这段时间是很漫长的,你以后少和我联系,有什么事告诉湘儿,让湘儿来告诉我………”
容湘并没有参加宴会,她受不了这委屈称病没有参加。
被沈歆派去做卧底的容玉一愣,欲言又止。他的君主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云汐的丈夫,姜宸那么阴狠无情的人怎么会信任他。
沈歆却知道容玉的想法,他叹了口气:“其实我都知道,知道你没有和云汐发生什么。”
“我当时很生气,但后来想明白了,我只是想让姜宸难受,而你和云汐的婚事已经足够恶心到姜宸了。”
似乎庆幸自己没有把事情做绝,沈歆笑了:“你可以和姜宸说是你和他之间的情分让你没有碰云汐,朋友妻不可欺嘛。”
想到这里沈歆又摇头苦笑:“至于我,还是继续做恶人吧,反正背的锅也差这一口……”
容玉眼眶一红,他刚要劝慰沈歆,沈歆却摆了摆手:“这样的事对于你来说是艰难的,我只望你能经受住考验,以后也不要表现出对我有什么的君臣情分。”
最后沈歆道:“我这一身皆委系于你一人,不成功则我再无翻身的机会……”
容玉心一颤,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的要求他都做不到,那他的罪过就大了,虽九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
江山到手加之佳人在侧的姜宸开始论功行赏。
姜宸按功劳从小排到大依次赏赐自己劳苦功高的属下。
轮到最后一个功臣尉长林时,姜宸有些犹豫。
姜宸从庆国回宛国后,都靠尉家扶持他上位顺利登基。
尉长林的父亲因从龙劝进之功已经被姜宸封侯了。
这次年轻的尉长林作为将军征战庆国,一路凯歌,功劳当属
姜宸脸色瞬间大变,立刻食言而肥咬着牙道:“那是一个男人!”
姜宸没想到云骄这样一个亡国之君还有红颜祸水的潜质,虽然姜宸也承认云骄足够美丽。
可姜宸还没折磨够这个仇敌怎么可能将他送给别人。
被拒绝的尉长林大怒,内心不解又委屈,直直地对姜宸道:“可陛下刚才已经答应臣了!”
他不服!直接顶撞过去。
姜宸被这个愣头青气笑了:“他是云骄!你要一个亡国之君做什么?!”
他都要怀疑尉长林是不是想反!
尉长林委屈大叫:“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喝止!
“住口!竖子,你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同坐一席的尉晚叶铁青着脸怒斥自己的蠢弟弟。
他喝了许多酒,反应慢一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蠢弟弟去顶撞皇帝。
骂完一脸委屈不甘的尉长林,尉晚叶又向姜宸请罪。
姜宸也不想将好好的庆功宴毁了,强忍怒气不再追究尉长林。
宴会结束回营地的路上,尉长林还一脸不服气对着兄长喋喋不休:“他那位子都是我们尉家给他争来的!现在却连个美人都舍不得给我。”
他性格直爽不羁,受了委屈从来不憋在心里,对言而无信的姜宸忿忿不平。
恨铁不成钢的尉晚叶戳着尉长林的脑门大骂。
“你怎么能被美色冲昏头脑,辛亏陛下没和你计较!”
尉晚叶没想到尉长林色胆包天惦记上一个亡国之君。他和弟弟两个人性格截然相反,尉长林善战,是个锐意进取的天生将才,而尉晚叶内敛含蓄才智极深更像其父,他这次出征主要管辎重,军队一切内务和后勤,稳定后方使前师全心战斗而无后顾之忧。
他的功劳看上去不像尉长林攻城略地斩获敌首缴获战资那么夸张,但却是攻城夺地共同且重要的组成部分,位列这次出征庆国的功臣前几位。
被哥哥训斥的尉长林更委屈了,大叫道:“可当时你也看呆了!比我还沉迷!”
尉晚叶一巴掌扇在尉长林后脑勺上面无表情实则恼羞成怒:“那是我喝多了……”
吃痛的尉长林却嬉皮笑脸:“兄长也喜欢他,不如你帮我讨回来吧!这样我们可以天天看见他了!”
不想听他胡言乱语的尉晚叶板着脸快步走在尉长林前面。
…………
宛国对庆国的攻伐打到庆国皇都便暂停下来,宛国需要花很久的时间和精力来消化新的土地将它们并入宛国的国土。
这场战役是宛国几百年来少有的胜利,姜宸无比重视,战事停歇后他甚至并没有回宛国的皇都,而是在庆国皇都原有的皇宫上建立临时的行政场所。
而沈歆就被软禁在里面,姜宸处理事务之余,一边命人给沈歆上刑一边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他曾经给姜宸巨大的痛苦,姜宸的胸膛里自幼时起便养着一条阴冷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用仇恨的毒液时时咬噬着姜宸的心脏。
而云骄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沈歆初时骨头还算硬,挨了几次皮肉之苦就知道服软,向姜宸哀声求饶,姜宸虽然不理他,但还是暗中嘱咐行刑的人别把沈歆真的折磨死了。
姜宸还沉浸在折磨沈歆的乐趣中,很享受沈歆痛苦的样子,生怕沈歆真的死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云汐便找到他给他推荐容玉。
云汐同样住在宫中,不过她相当自由,完全不像一个阶下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待遇方面也是享用着最好的衣食。
她对姜宸有恩,姜宸知道她爱着自己,所以姜宸不怀疑云汐意图不轨。
实际上为了治理新的国土,姜宸已经用了一部分庆国的旧臣来管理。
但姜宸熟知那些人品性不坚,利益就能打动他们,但容玉不同,容玉是个真正的高洁的君子。
云汐见姜宸犹豫浅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是他告诉我的理由。像皇兄这样昏庸无道的君主他早已经绝望了,就算不为自己,他也会为容家的将来争一争。”
“而且云骄的皇后容湘也在宫中,容玉和我们一起长大,你知道他最疼这个妹妹了。”
姜宸是不会为私情打动的人,但出于利益他也想让容玉为自己的臣子,一个贤才对于他来说,就像沙漠里的水源一样珍贵。
他故意拈酸吃醋:“我可还记得他曾是你的夫君,你推荐他是不是因为余情未了?”
云汐羞红了脸嗔怒道:“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且现在我和他已经和离了。”她内心因为爱人的吃醋而开心。
姜宸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哄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该这样说。”
虽然云汐极力劝说,但姜宸疑心未消,决定考验一下容玉,看他是否真心当自己的臣子。
…………
容玉没想到请云汐推荐自己给姜宸后,姜宸给他的考验,就是他“背叛”的旧主。
看着躺在床帐里不着丝缕神智迷乱的沈歆,容玉彻底慌了,眼眸里闪过震惊和痛苦。
这是那次宴会后容玉
沈歆在那晚后一直昏迷不醒,
云汐转身逃离这个地方,姜宸下意识出去去拦她。
失望透顶的云汐看着姜宸:“这才两个多月,你难道忘记了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姜宸声音低沉:“我记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庆国的那些日子,身为一个被遗弃的弃子在敌国饱受敌国太子的欺凌。
但——
姜宸又道:“但我决定原谅他……”
听到“原谅”这两个字,云汐脑子里紧绷的弦被扯断,她“啪”地一巴掌打在姜宸,几乎尖叫着质问:“那你又为何亲吻他?!”亲吻不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吗?!姜宸也只是亲过自己的额头
姜宸额头的青筋暴起,眼神压抑得可怖!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云汐他早就一剑刺死了,他咬牙切齿道:“我没有亲他!”
云汐气愤又伤心道:“可你想亲他!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亲云骄了!”她从未见过姜宸如此意乱情迷的眼神,像陷进去一样,这是姜宸未曾在自己身上注视过的眼神。
她还想起之前云骄给姜宸下药的场景,姜宸压着云骄亲吻,还用一种很可怕占有欲很强的目光直视她。
感觉自己受到背叛的云汐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姜宸一愣,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唇,他被云汐的话惊到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云汐泪水止不住地流,几乎失声。
姜宸明明和她说好的,只喜欢她一人,她也讨厌云骄,根本无法接受姜宸意乱情迷想要亲云骄。
而且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抛弃了母国只为和姜宸在一起,连容玉也厌了她,结果姜宸这么让自己失望,被云骄美色所迷。
越想越气的云汐边哭边提着裙子跑了,姜宸还处于一种错愕和迷茫中,站在原地看着云汐的背影渐行渐远。
…………
“陛下,我熬了一些汤,你快趁热喝了吧。”
容湘打开食盒,捧出一碗汤,用汤勺盛了一点,轻轻吹凉。
见容湘将汤勺递到自己嘴边,沈歆有些不好意思:“我后背的伤好的差不多,以后都不需要你喂我来,让我自己来吧。”
沈歆因为受过刑,有一段时间举手都会牵扯到伤口,细心的容湘会温柔地喂他,沈歆都有些受宠若惊。
想起刚刚跑出去的云汐和姜宸,怕姜宸突然回来的沈歆担忧道:“你不要叫我陛下了,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
容湘点了点头,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才轻声道:“兄长叫我过来看你,说希望你能和云汐交好,因为你和云汐毕竟是兄妹,姜宸又喜欢云汐,可以让云汐来帮助你,哪怕只是让你少受一些伤也好……”
容玉想让沈歆向云汐求情,让云汐劝说姜宸不要对他这么恶劣,毕竟亲近的人吹枕边风一般是很有效果。
沈歆却不愿意,面无表情:“她厌恶我我何必又去自取其辱呢?”
还是算了吧,云汐心中只有姜宸连她爹都不在乎,何况在她眼中自己还是个不要脸和她恋人滚床单的哥哥。
更别提自己受刑的一个多月都没见过云汐露脸,云汐想见他其实不难,难的是放下心中的怨恨。
容湘只好道:“兄长说骨肉之间不该有隔夜的仇,公主不懂事他也会去劝公主。”
沈歆胡乱点头,刚想敷衍容湘。
姜宸就进来了,他看着容湘觉得不顺眼极了:“你怎么来了,还不快走?”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赶人一般。容湘一愣,起身屈膝给他行了一礼。
沈歆察觉姜宸内心压抑,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容湘离开。
姜宸目光落在案几上那碗补汤上几秒,他突然爆发一脚将案几踹翻!汤水洒了一地。
发的什么疯,沈歆被吓了一跳,他刚想说话,姜宸几步快速走到他身边,扳起他的下颌,低头狠狠亲在他的嘴唇上!
霸道缠绵的亲吻结束后,姜宸又翻脸将沈歆推倒在地,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沈歆,眼里的情绪是困惑又满足,气愤又不甘。
摔在地上的沈歆满脸错愕,小心翼翼道:“你喝酒了?”
没有回答的姜宸丢下惊呆了的沈歆,有些狼狈地离开。
几天后,察觉到异样的尉晚叶一脸严肃地警告姜宸:“陛下,臣听说这一个月时间云骄一直在你身边,这样是危险的,美色是会使君王昏庸。”
姜宸嗤笑:“云骄没那个本事让朕昏庸,假使他有这个本事朕还会亡他的国吗?”
前十多年的相处里姜宸从未爱过云骄,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爱上他。
自信的姜宸认为云骄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心志。在他眼里,云骄只不过是个玩物,他有点喜欢养着玩玩。
不甘心的尉晚叶坚持道:“陛下,你应该让云骄离开你身边。他会是个祸水!”
一听这话,姜宸烦躁起来,忍不住道:“什么离开?你想让朕把他送给你的弟弟吗?还是把他送给你?!”
那日酒宴,云骄出场把自己将领们迷倒一片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一脸正气的尉晚叶红了脸,语气不自然道:“臣不是这个意思……”他来找姜宸议事时,时常能看到云骄。
尉晚叶从心底里认为如果自己是姜宸,一定会是个被美色所惑的昏君!
莫说自己,弟弟尉长林更是不争气,天天念叨云骄,上蹿下跳怂恿自己向姜宸讨要云骄,没出息的说只要把云骄弄回家,可以两个人一起分享云骄。
尉晚叶还想静观其变,结果姜宸对云骄越来越亲密,尉晚叶就有些坐不住了,摆出一副忠臣的样子来进言,却被恼怒的姜宸揭穿。
姜宸说完又安抚尉晚叶,尉家势大,姜宸也不好让尉晚叶太难堪,万一尉晚叶脑一热造反,姜宸的皇位就坐不稳了。
他内心厌恶手握大权的尉家,觉得尉侯老谋深算,尉晚叶别有用心,尉长林更是不堪,对云骄垂涎三尺。
烦乱之际,他突然想起容玉,或许是该给容玉权力来压制尉家。
毕竟容玉背叛了庆国为自己效忠,庆国旧臣们不会原谅他,宛国的将领也排斥他,算是一个孤臣。
而孤臣最让帝王放心,不会结党营私,不会威胁到皇位,也可以随时收回给他的权力。
主要是容玉很聪明,或许能制衡住日益嚣张的尉家。
他算计着,却看不透自己的心已经逐渐偏移到沈歆身上。
容玉来找云汐的时候,云汐还红着眼眶,她无法相信人的喜厌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改变的。
毕竟姜宸之前那么厌恶云骄,现在竟然对云骄有了那种心思。
她还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让姜宸多着迷的地方,她相貌不如云骄好看,性子冷算不得平易近人讨人喜欢。
云骄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脾气改一改,姜宸马上就被他勾引住了。
而且云汐一直很矜持,不愿意婚前失贞,在等姜宸娶她。
可婚礼一直筹备,而越拖越慢……
患得患失的云汐甚至在想是不是姜宸着急了,故意和云骄亲近让自己吃醋。
或许自己可以主动一点……
想着想着,云汐难过又生气,云骄从小到大一直欺负自己,就是因为死去的母亲,可自己也不想没有母亲啊。她哀怨道:“父皇为什么生下来他还要生我呢?为什么生了我又不爱我?”
她太缺爱了,时常觉得孤独。
想起云骄做过的一系列坏事,现在还要抢走姜宸,她咬着牙怨恨道:“云骄怎么不死了呢?!”
容玉脸色大变,大怒道:“公主!你的德行呢?!”云汐对兄弟不仁,对君父不孝,对国民不义,现在又想落难的兄弟去死!
云汐被生气的容玉吓一跳,她还从来没见过容玉生气的样子,容玉一直是个情绪很内敛的人,从不生气动怒。
容玉强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怒气冲冲道:“他和我说过他早已经不爱姜宸,而且因为这场战争死去太多的人,他快恨死姜宸了!”
容玉本来是过来劝说云汐帮助云骄的,谁知云汐说这样恶毒的话。
容玉想要将沉溺在爱情里躲避现实的云汐喊醒,他失望道:“你怎么还不清醒过来呢?难道你从来没有因为先帝的死而怨恨过姜宸吗?!”
云汐瞳孔紧缩,心不断地下沉。
姜宸离去前说过会来接她,娶她当皇后。
结果接是来接,不过是带着大军踏破庆国大半江山打过来的,根本不是云汐想象中的两国联姻。
云汐不是傻子,她只是被怨恨蒙蔽了内心,再也不用面对偏心眼偏到骨子里的父皇,而云骄也不能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在短暂的开心后她便陷入无尽的空虚和失落,其实她从未想让父皇死,一直自欺欺人,安慰自己父皇死于乱箭,或许姜宸是无意的。
可……父皇的的确确是死在战场上的。
仿佛从一场美梦中被惊醒,云汐越想越羞愧,她浅薄自私的内心几乎被容玉的话彻底击碎!她根本不敢去看容玉的眼睛。
容玉见脸已经撕破了,就看云汐接下来究竟是醒悟还是痴迷不悟了。
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云汐开口喊住他。
“容玉!”
容玉回头看见云汐脸上的泪水。
泪流满面的云汐伤心道:“我昨晚又梦见父皇了,他看见我,都不和我说话……”
云汐崩溃大哭:“他只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自己和姜宸的爱情从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而自己一开始帮助姜宸只是可怜姜宸,答应姜宸嫁给他是因为姜宸说会带她离开自己父兄,会爱她。
只是姜宸说爱她,可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姜宸说爱她,可他灭了自己的国家!
云汐隐隐约约觉得这不该是真正爱一个人的表现,虽然姜宸看上去一切都是为了她!
云汐捂着脸,蹲在地上,像个吵着要吃糖却挨骂的小孩子。
她突然明白过来,姜宸或许并不爱自己,他甚至薄凉至极,一直在利用自己。
………………
沈歆此刻还不知道因为容玉的刺激,云汐和姜宸生了嫌隙。
姜宸自那日莫名其妙亲了自己一下后就变得很奇怪。
别说像之前那样被关牢里受刑,现在姜宸经常找来什么宝珠珊瑚珍珠玉石给他……甚至还费心找来一些孤本供他翻阅。
那些东西被姜宸像不值钱的石头子一样随便扔在沈歆面前,他一副别扭的样子心口不一道:“看你无聊找来给你消遣,不喜欢就扔了……”
见沈歆真的不碰他送的那些东西,姜宸又翻脸不开心,骂沈歆矫情难养。
嗯……沈歆这下觉得那些东西是真的珍贵稀有,至少看样子姜宸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谁料过了几天,姜宸换了新花样给了沈歆一朵悬崖边的红花………
据姜宸说他去郊外打猎,路过一处山崖看见的,觉得很美,便顺手采下来。
说来奇怪,红花被姜宸带着在马上颠簸一路连片花瓣都没抖掉,开得娇艳欲滴。
而迟钝的沈歆看见花
他哪里知道姜宸会真的喜欢他,毕竟沈歆一直认为姜宸云汐才是主角,自己只不过是没有办法回家的炮灰,还要艰难地完成复国复仇的大业。
他只是心里嘀咕姜宸蛮奇怪的,竟然送花。
所以这些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一日趁着姜宸出宫,憋久了的沈歆到御花园散步,恰逢春光正好,桃杏开得灿烂。
沈歆走累了,看见一处秋千便坐下休息。
因为走得有些脚酸,沈歆干脆脱了鞋袜,阳光温暖照得人昏昏欲睡,沈歆不知不觉靠在轻缓摇曳的秋千上安然入睡。
那皮骨精致曲线漂亮的玉足随着轻缓摇曳的秋千一下一下晃着,柔嫩泛着粉色的脚趾像沾染上桃花的汁水,又艳丽又勾人……
“唔……”酥麻难耐的痒感从脚尖蔓延,被惊醒的沈歆睁开眼,看见一个戴着冠穿着官服的年轻男子正单膝半跪在自己面前,手指握着自己的脚足色情地摩挲……
沈歆惊诧莫名,慌得将脚往回缩,却被那人死死拽住挣脱不开。
被轻薄的沈歆羞愤不已,眼眸水光潋滟。
“大胆!”
那男子抬头露出一张英气逼人又年轻刚毅的脸,嘴角一勾,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比美人更美的是惊惶的美人,尉长林看着秋千上的沈歆跃跃欲试。
沈歆挣扎起来,他想起身离开这里,却被尉长林强行压制,还被剥去身上的衣服。
沈歆初时还拼命挣扎甚至大声求救,但尉长林早就让自己的随从把御花园的人全都赶走后在御花园门口把守。
他惦记沈歆许久了,馋得眼珠子都快红了,这次趁着姜宸出宫的时候他进来解解馋。
见沈歆红了眼眶,漂亮的眼眸泛着水雾,尉长林也不曾心软。
暴虐的将军在战场上厮杀成瘾,极喜欢沈歆被玩坏的样子,简直要爱死了此刻呈现在沈歆身上的那种痛苦又堕落的美感。
从小就是坏小子的尉长林贯彻爱一个人就要往死欺负一个人的劣根性。
沈歆屈辱道:“你如此折辱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听到沈歆的话尉长林大笑道:“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吗?”爽利到尖锐的快感让尉长林额头青筋都暴起,使他看起来极具危险的侵略性。
他嗤笑沈歆的自不量力:“你不过是个命在旦夕的亡国之君,天子把庆国曾经欺辱过他的贵族和太监宫女都坑杀了,你是他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旧恨!”
“他会杀了你!除了我还有谁会来救你?”
无助的沈歆被尉长林的话刺激得痛哭,他一直记得姜宸对他做过的所有事,不会被姜宸的一时温柔就觉得自己安全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而且在沈歆心中,姜宸从来都不可能真正放下仇恨。
他心底有不自知的绝望,觉得姜宸总有一天会杀了自己,觉得复国复仇之路艰难漫长,几乎看不到希望。
尉长林亲吻他的眼泪,抱怨道:“怎么这么娇气,几句话就吓哭了。”
他边亲沈歆潮湿的脸边含糊道:“我不会让他杀了你。”尉家不是一般的权臣,手中的权利可以动摇姜宸的皇位,尉长林敢在御花园逼奸沈歆也是有底气的。
他喟叹道:“真想把你藏起来,天天抱着你肏……”
眼前人是心上人,尉长林甚倾之,甚爱之。
知道尉长林入宫的尉晚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步履匆匆往宫里赶,等寻到御花园时,看见御花园门口把守着弟弟的随从,尉晚叶知道大事不妙,他让所有人都在御花园外面等候自己一个人进去。
“唉呀!”尉晚叶看见尉长林果然在欺辱沈歆,又气又急地大骂起来。
“竖子啊竖子啊!你想让自己连同家族一起覆灭吗?!”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尉长林忍一忍,没想到尉长林就是不听,闯出一桩祸事出来。
常侍君侧的尉晚叶深知云骄被天子日益珍重,已然成为不可染指的禁脔,自己的蠢弟弟还是不肯罢休,竟趁天子外出逼奸云骄!
“天子言而无信,他明明将云骄许给我了,却又反悔,我只是把属于自己的拿回来!”
尉长林才不听尉晚叶的劝告,他性子直又是武夫脾气,纵使面对天子他也桀骜不驯,更何况姜宸得罪了他。
他怨道:“姜宸不过是个被抛弃的棋子,如果不是我们尉家鼎力相助,凭他平庸无能的母族,他哪里有资格坐上皇位?!”
尉家世代公卿权倾朝野,引得姜宸的父皇忌惮企图剥夺尉家的权利,尉家一直是有些反骨的,尉长林的父亲尉家家主眼看家族有累卵之危,覆灭的灾难一触即发,当机立断与姜宸联合弑君,把姜宸扶持上君位。
姜宸虽然远在异国他乡多年,但在回国后非常短的时间内找到可靠的盟友,成功弑父篡位,是个很可怕的野心家。
尉晚叶明白姜宸一定不会是个傀儡皇帝,一定不会容忍尉家手握重权,只不过现在压制不住尉家才会处处忍让。
等将来姜宸羽翼丰满就会收拾尉家,自己家族最有可能的两种下场,
一直到日暮西沉,御花园里的旖旎春色才落幕,尉长林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浑身爱痕的沈歆,他抱起沈歆想带回家,却被哥哥阻止。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把他放回去吗?他是我们的人了。”尉长林抱得沈歆紧紧的,舍不得撒手。
尉晚叶脱口而出道:“不!”尉晚叶觉得不能简单地将人掠回家里,因为姜宸肯定会把人再带走。
他想了想对尉长林怀中目光涣散的沈歆温柔道:“你已经被我们所拥有,天子寡德无情他知道后恐怕会杀了你,你乖乖地依附我们,我们会救你出来。”
沈歆厌恶地阖上眼,不去看尉晚叶满是怜爱的脸。
尉晚叶也不生气,低头亲了亲沈歆淡红的唇:“你委身姜宸是为了活着,委身我们也能活下来,而且我们都未有妻室,你也不会受委屈。”
想起云骄曾深爱姜宸才落到失国失位的下场,尉晚叶忍着嫉妒开始挑拨离间道:“他不值你去爱,你和他之间有着刻骨的仇恨,他杀了你的父皇!”
沈歆心一颤,他没想着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姜宸,他怕恶劣的姜宸会拿这件事羞辱他,会像之前一样把他灌那种药送到别人床上,他只能忍耐下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报仇,无论是姜宸还是这两个人,都要杀了他们。
见沈歆脸色凄惶,尉晚叶叹了口气,手指轻抚沈歆的脸颊喃喃道:“当真是一副冤孽色相,今我被美色所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无比惆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是愚蠢啊,可他又不想放弃。
狼子野心的尉长林干脆道:“不听话换一个就是,又不是没换过。”
他说完造反的话又在沈歆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愤愤道:“就怕他又把新君迷倒了,以后事情结束就把他藏家里不准出去。”
尉晚叶点了点头:“把事情告诉父亲,做好准备吧。”
听这两个人从劝自己依附他们到开始谋划造反,沈歆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他可以利用这对已经对姜宸离心离德的兄弟。
于是他咬着唇,露出委屈害怕的神色道:“我身上好多痕迹,要是回去姜宸发现了怎么办?”
见软弱的沈歆屈服,尉晚叶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天子最近去军营巡视,这两天不会回来的。”
沈歆泪水涟涟:“我早已经不爱他了,我好恨他!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救我出来?”
沈歆红了眼眶抽泣道:“他对我一点都不好,还让人拿鞭子打我。”如果不是事后姜宸让太医一直给他涂祛疤的东西,那现在他的背上恐怕都是可怕的鞭痕。
尉长林脸色更难看了,恶狠狠道:这个暴君,我非得亲手杀了他!”
连尉晚叶也安慰怯弱无助的沈歆。
………………
果然姜宸三天后才回来,他回来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折射进宫殿里,使画面如一段老旧的时光。
云汐怔怔道:“其实我感觉我爱的人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她今天突然来看沈歆,是因为那次被容玉的话惊醒后,她不甘地找姜宸质问是不是一直在利用她。
知道自己心意的姜宸也懒得再装了直接告诉云汐。
虽然云汐隐隐约约也知道答案,但真正看见姜宸的冷酷,还是受不了。
其实人啊,很多时候旁人的劝诫是听不进的,只有真正吃过亏,受到伤害才会幡然醒悟。
云汐难过道:“他变了心,一直在利用我,他甚至不值得我再去看他一眼……”
沈歆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妹子来看自己是来诉苦的。
他奇怪道:“姜宸移情别恋了?”不会吧,这两个人不是男主女主吗?还有人能插足进去?
云汐看见他迷茫的眼神,心里想曾经皇兄听到这样的话会很高兴吧,可发生那么多事,容玉又说皇兄恨极了姜宸,她便将那句“他喜欢上了你”咽了回去。
对于皇兄来说,姜宸喜不喜欢他已经不重要了。
云汐难过的样子,让沈歆对她有了一些来自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他劝慰云汐,或许是姜宸是故意装出来的好让她吃醋。
云汐曾经也这样想过,但她现在已经看清姜宸的绝情和利用。
她不甘地对姜宸说自己为了他,连父皇和国家都不要了,她把他放走给庆国带来了战争……
云汐其实一点也不懂这个男人,小看了姜宸,姜宸这样一个狡猾的人,狡兔尚且有三窟,云汐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认为他只能靠一个女子逃出庆国。
离开庆国的方法姜宸有很多种,只不过云汐的帮助会快一点,并不是没有云汐他就回不了宛国。
于是姜宸笑了,笑这个亡国公主的单纯,笑她的浅薄。
云汐眼里有了恨意:“他说会给我找个如意郎君把我嫁出去,做为对我的补偿。”
真是太可笑了,她真的瞎了眼睛。
还活在剧情里的沈歆彻底傻眼:“可婚礼不是还在筹备吗?你嫁出去了谁当姜宸的皇后?”
云汐语塞,她也不知道姜宸什么意思,看着沈歆突然又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云汐下意识否定了。
她绞着手指像个犯错的小孩,犹犹豫豫着轻声道:“我来见你,其实是我想你了……”
虽然云骄以前对她一点也不好,可云汐也曾想要一个温柔宠她的哥哥,她甚至想过如果不生在皇家就好了,那样她就会有疼爱她的父兄。寻常人家,温情脉脉。
沈歆的温柔让她摇摇欲坠的内心松动。
云汐落下眼泪:“我还想父皇,总梦见他,但他不和我说话。”
这么多年来云琮的偏心,一直是她最深的痛楚,可云汐记得云琮抱过她,带着她去放过风筝,更多的时候,云琮经常去母后生前居住的宫殿,往往是一宿无眠,独自守着烛火到天亮。
云汐又变成当初那个哭着闹着要父爱的小女孩,边哭边道:“为什么他要恨我呢,我也不想自己的出生导致母后的死啊……”
沈歆摇了摇头,悲伤道:“不是这样的,父皇一直很爱你。”
云汐抽了一下鼻子:“你胡说,他只爱你,很少搭理我。你知道吗我恨过他偏心!”
世上许多的爱,真的很难说出口,如果云汐不说沈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也期盼过父爱,也比如云琮这个别扭的老父亲……
沈歆无奈道:“父皇不是恨你,他也很伤心母后的逝去,他看见你就想到母后,他只是无法面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