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昼站在钱塘衙门监察部大堂之中,有条不紊地向李昀阐述昨日傍晚到今日午时的收获。走私嫌犯共四人,关系简单明了,而且不经打,刚挨两鞭子就哭爹喊娘,肚子里那点事都吐得底儿朝天。
李昀于案间抬头,问道:“万翊杰呢?”
“那人吓得够呛,刚画完押就昏了过去,臣只好等他苏醒再审。”
李昀点点头,冲何昼招招手,“你来,”他站起来,推开椅子,对何昼说,“坐。”
“这……臣不敢。”
“坐下。我说,你写。”李昀将一本空白奏折铺陈在桌面,何昼比他矮半个头,气势上也输了个干净,沉住气,坐了下来。
何昼执起笔,浓墨坠在笔尖,听到李昀的声音,墨落于纸上,他写下第一个字:“臣于钱塘查北境珠宝走私一案,已得端绪,谨此奏闻。”
“此案共查获钱塘西湖街、五常街、转塘街佟、王、曾等人,其中主谋万翊杰衔结走私赃物与钱塘商市,宜从严处置。”
“万翊杰系黔中道万氏后裔,得祖辈荫蔽不知感恩,竟以职务之便纠结土匪谋私,有辱万氏门户,亦教不严也。臣以为应严察之,尤京都为官者万稚珪、万昭,示儆文武。”
写到这里,何昼思绪开了个小差。他不认识万翊杰,万稚珪和万昭二人却有所耳闻。万稚珪任京都太府寺平准署的平准令,掌管京中市场管理,出身黔中道的望族万氏;其子万昭尚武,从大皇子李文烨千金卫,官职不小。
何昼越写越汗颜,心道李昀真是给自己挖了个火坑,要是让万家知道自己写这样的折子呈上去弹劾他们,以后可要避着些。
“此臣所讯尽,请圣人决之。”
李昀收声,何昼停笔,还没等他站起来,屋外常德喜叩门,语气焦灼:“圣人,有急事。春桃姑娘衙门外求见。”
他本欲拿起奏折的手忽然一松,奏本顺着指尖掉落,纸页哗哗作响,李昀胸口突突跳。
春桃来了,那是崔至臻有事。
“传她进来。”
一时间忘了何昼还坐在旁边,李昀好似被高高抛起,静默中等待到达顶点后的轰然坠落,但只乱了片刻,他转身疾步向外走去,刚行至院口,正好撞见直直扑到他脚下的春桃,垂着一张布满泪的脸。
“圣人救命……娘子不见了……”
李昀的心跳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