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连忙推脱道是吃的两嘴已是福气,哪有上门做客往回搬东西的。李敬思叹了声气,续着前头话道:“你这一说,我是勉强放心了些。可你这么说,逼急了沈元州,他也学黄家造反,打将回来了,如何是好。”
“他不会回来的。”
“他如何就不会回来。”
“沈家该死的都死了,他回来做什么。”
“他也诛昏君,杀佞臣,他难道就不想替他满门报仇雪恨,他要回来查个究竟如何是好。”
薛凌轻咬下唇,沉默片刻是在思索,半晌正色瞧与李敬思,笑道:≈ot;这些话,我只与李大哥一人说。
我猜他是不回的,他若要回,我去了,便叫他不要回了。
他若是个家国天下的良臣,就该死守宁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他若是个拔剑而起的枭将,就该死守西北,坐山观虎,风雨不动。
现西北十六城的兵力究竟有多少回来,多少愿随沈元州,还未有定论。可李大哥想想,他若领兵杀回来,就要先战魏塱,再战黄家。
这两处皆坐得地利,沈家却是远道而来,算他天兵神将,侥幸得胜赢了中原天下,又要面临一路尾随过来的胡人。彼时他是残兵剩勇,胡人却是分毫未损,他又有几分胜算保的住天下呢。
若他坐断西北,则黄家与魏塱两败俱伤,他与胡人平分秋色,再领兵回朝,已是得了民心,残兵对残兵,起码胜负各有半数。
且此时西北已安,谁得了天下,谁就安天下,他为什么要回来。≈ot;
李敬思道:“你这么说,我听着是有些道理,但是,万一他怕输,不与胡人起战呢。”
薛凌笑道:“他若怕输给胡人,就不怕输在别处?沈元州非无能之辈,必能轻易想透这各种厉害。”
她恐李敬思别有想法,另劝道:“李大哥这几日是事务缠身,没空细想,不然你定比他想的周到,又岂用得上我来说。”
李敬思笑笑受用,道:“话虽如此,但是古话说的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他若真得胜回朝,咱们如何自处?”
“他不会回来。”薛凌笑着重复:“你放心,他回不来。”
她起身,信步行至墙面,伸手覆上砖瓦,清晰的分辨出此处和江府不同。她在江府暗时,多有生疏,在此处,已是驾轻就熟。
“我会去杀了他。”
她转身,靠着墙,笑道:“我后日便去西北,杀了他。”
李敬思急道:“他有十万兵马在手,你如何能近身杀得了他?”
“霍准权倾朝堂,我都能近得,区区一个沈元州,我如何近不得。”
李敬思垂首,喃喃道:“你说的也是……你说的也是。”他猛抬头:“以后呢,以后如何,他死了,又要如何。”
薛凌复上前道:“他死了,我会接手西北兵力,李大哥可还记得,黄府里头,我给了你半枚……兵符。”
李敬思点头,薛凌又道:≈ot;今夜我就与李大哥开诚布公,另外半枚,也在我手上。
我原就是西北旧将,现兵符在手,内有天子无道,外有胡患肆孽,举兵不正是我辈义不容辞之事么。≈ot;
她轻声,探出半个身子,凑到李敬思面前,话若藏拙,实则炫耀:“去岁霍准运往西北的钱粮,都在我手上,胜负究竟如何……”
薛凌退回原位,笑道:“李大哥不想争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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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思沉默以对,薛凌道:≈ot;你看,今虽各地都有举事,然真正能称的上割据的,天下不过三方而已,东南以黄家为首,西北为沈元州坐阵,中为天子。
现黄家……是霍云婉在图谋,然那人我在壑园见过,他只等诏安,并不在乎来日去诏的是谁。
至于魏塱,他半幅性命,托于李大哥之手,是生是死,全凭李大哥一念之间。
再远无非西北,非我托大,囊中之物尔。
若是李大哥与我连手,咱们……“薛凌笑了笑,道:”是我说错了,咱们本是生死之交,原比别人情谊来的深厚,何须假设。
他日事成,我必与李大哥,分甘同味。≈ot;
李敬思良久徐徐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自嘲般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的选一样。”
话落才抬头,道:“成与不成,我也别无他路。”
薛凌笑道:≈ot;哪有如此说来,李大哥曾救我性命,若李大哥不想趟这趟浑水,必有法子归隐他处,安享富贵。
只是,李大哥身负八尺,胸有丘壑,难道要在乡野僻处,蹉跎一生?≈ot;
李敬思偏头,这才看见桌上茶碗还扣着,赔了个不是,掀开两只来,各斟了水,将一只推到薛凌面前。
薛凌笑着双手捧起抿了一口,举于李敬思道:“李大哥。”她顿了顿,傲然道:“千秋大业,一壶茶。”
李敬思盯着她半晌,脸上狠意闪过,亦是双手举了杯,一饮而尽,道:“你说的是,从我来了京中,你就是对的。”
薛凌又复活泼,笑道:“是了,李大哥只管自在些,天子宁有种耶,何必惧它。兵强马壮者为之,你我如何为不得?”
“你今夜过来,还有旁事么?”
薛凌道:≈ot;有的,我有一桩特别要紧的事拜托李大哥,是壑园里一个姑娘,你见过的,我身边的含焉。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也不知京中将来如何,若有万一,还请李大哥千万照拂于她。≈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