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长得像元嬗,几乎像了有五六分,而这个男人居然一点也没有认出来,还说他像毫无骨血关系的父亲。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早已忘了元嬗。
元嬗不顾一切生下他,又厌弃于他。而这个所谓的生父,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哪怕他就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这般荒淫无度风流成性始乱终弃之人,竟然是一国之君!
既然觉得他太心软了,那他就硬一些。
“若要严惩,六殿下也难逃其责。”
皇帝闻言,面色一沉。
“你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臣以为六殿下有监管不当之责。”
冰玉相击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皇帝的目光徒然变得无比凌厉,直直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依大郦律法,仆从行凶,主家也要被问责。事发在六皇子府,共计八条人命,全是六殿下的妾室。臣以为,六殿下难逃纵容妾室相互残杀之责。”
这下皇帝的脸都黑了。
他是喜欢用刀,越锋利越好。但若是这刀不听话,胆敢相向主子的话,要么教之掰正,要么毁之。
“依你的意思,是想定老六的罪?”
“非臣之权,而是大郦律法之威。”
皇帝冷哼一声。
将那卷宗重重甩过来,“你要记住,大郦姓姬!而你姓谢!”
谢弗缓缓抬眸,一字一字。“臣不会忘,臣永远姓谢。”
喜脉
殿中气氛僵冷, 一时间万物皆喑。
地上的卷宗散开,那黑色的大叉像是催命的刀剑,一刀一剑交相呼应暗藏着无尽的帝王威严与杀意。
皇帝厉目如炬, 隐含怒火。
“你既知为臣之本分, 焉敢违抗朕?”
“大郦律法乃太宁帝在位时所创,取历朝之所长,弃糟粕与短缺, 齐朝堂与民众之建议, 方修得一套刑罚之法。臣审理此案依据的是第一百七十三条,凡通奸者, 男女皆刺配流放。陛下以为臣刑罚太轻, 那臣只好参照第二百十一二条,凡御下不严者,可酌情追究其主之责。”
殿中的宫人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死气在空气中漫延,沉沉的压抑不停在堆积,仿佛在酝酿一场腥风血雨。
上座是神色不虞的帝王,下面是平静不惧的臣子。无论帝王的怒火有多汹涌, 直面怒火的臣子却丝毫不见退怯。
天子犯法从来不会与庶民同罪,若有罪一定在民,天家永远无错。
后宅乱成那样,妾室们之间相互残害, 难道姬言真的不知道吗?事实上他不仅知道,而且还颇为乐在其中。他视那些女子如玩物,自己则坐山观兽斗, 越是血腥就越让他兴奋。
这样的劣根性,皇帝也有, 只不过皇帝更加怜香惜玉一些。
“好,既然是依法,那你说说看,该如何处罚老六?”
“或笞刑或以钱赎。”
“那就笞刑,笞十,你亲自监刑。”
自大郦建朝至今,凡因不作为而受到处罚之人,大多数都以钱赎之。皇帝金口这么一开,姬言就成了第一个受此刑罚的皇子。
谢弗领命,告退。
宫人们皆以为皇帝必然恼了谢弗,却不知帝王心思最是难测。他自诩正盛年,如何能容得下觊觎他江山皇位的人。皇子朝臣们越是人心浮动,他的猜忌心就越重。
一个连皇子都不愿意包庇的臣子,他有理由相信对方是一个没有站队的纯臣。一个在他在后宫举止不端的皇子,哪怕是没出什么事也招了他的不喜。所以他此举一是磨砺了手中的刀,二是在警告蠢蠢欲动的儿子们。
江山是他的,皇位也是他的。
谢江能用,其子也是个能用的。
“这个谢益之,还真像谢江,父子俩一样的固执。”
他身后的老太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回道:“有其父才有其子,穆国公最是忠心耿耿,谢大人也必定是如此。”
“谢江这个儿子,还真能以一抵十。”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旦他认真去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下意识皱眉,两穴隐隐作疼。
谢弗一回到刑部,即命人去传唤姬言。
姬言一听刑部传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的人拿的是刑部的传唤文书,文书上写明要他亲自前往配合查案。
他自然是百般不情愿,磨蹭了许久才到。
一进刑部,早已就位的差役将他拿下,不由分说将他按在行刑处。他当下勃然大怒,喊着要见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