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真的生病了,浑身高热惊厥。
陈妄的出生是不被期许的,陈旭还算有点良心,出轨归出轨,对陈妄不至于不管不问。和张美华拖拖拉拉到他五岁才彻底把婚离掉,走的时候陈妄记得特别清楚,陈旭抱着他哭。说对不起他,说自己没用。
陈旭走了,没再回来过。陈妄的日子呈直线下降。没被饿死也算天赋异常,他永远都记得张美华拿根链子拴着他,他像狗一样蹲在角落里不敢动。
张美华爱打牌,牌瘾重。大多时候他都被带去那里,要是赢钱了还好,能赏他几口吃的,要是输了,等着他的就是一顿毒打。
牌馆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一回他饿的受不了,偷了两个包子没有人发现,陈妄想来牌管好像也不错,至少有吃的。
有一回输的很惨,身家输钱没了,还倒欠老板不少。
张美华什么德行,那一片都知道。见她还不出钱,那老板笑着看向陈妄,“你不是有个儿子吗?长的细皮嫩肉的,还是个带把的,卖出去值不少吧。”
张美华心思动了,她真的卖了。陈妄被带去一户条件不错的人家,别人愿意出五万,这对张美华来说可是个巨大的诱惑。陈妄记得那天,他跟个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观赏。张美华心里得意,还好这小子和他那个死鬼老爹一样,长的不错。
陈妄就这样被留下来,当天晚上那女主人帮他洗澡,看见他身体异样。二话没说连夜给他送了回去,陈妄连顿热乎饭都没吃上,那家人在牌管找到张美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骂张美华缺德,骂她不是个东西。怪不得卖儿子,不男不女的东西谁要。
陈妄站在人群里就这样接受别人带着异样眼光不停在他身上扫视,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出生过。
钱被花了几千块,那户人家直呼晦气。
陈妄就这样被留下来了,没人要的小可怜。
从回去路上张美华什么话难听骂什么,陈妄一共被卖了两次,两次都没卖掉。张美华还带他去看过医生,说要把他下面那玩意缝起来,然后再卖个好价钱。但是太贵,张美华没钱,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张美华谈过很多男朋友,什么样的都有。陈妄恶心,特别是对女人,恶心到了极点。从初中开始就申请住校,到了周五他就去打黑工,张美华是不管他的,他得学会自己养活自己。
他做过很多工种,洗盘子是最多的。在他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看人脸色,沉默寡言是他的代名词。
若不是住宿,初中三年怕是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
嘲笑是陈妄接触最多的一种言语,他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别跟这人走在一起,他妈可是个卖逼的玩意。说不定有什么大病。”
陈妄习以为常,有时候自暴自弃的想,卖逼怎么了?碍着你们了?
可到最后他自嘲一笑,因为他也成了个卖逼的。可能苦了十几年,老天爷突然眷念他,迟宴这个金主对他很好,衣食住行没有亏待过他。除了有些不正常的性癖。
满是消毒水的病房里,迟宴坐在床边,床上的人睡得深沉,像是做了什么恐怖的噩梦。脸上惊现不正常的潮红,烫的吓人。
豪华单人病房显得有些空荡,医生从外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叠化验单。
“池少爷,您这小情人底子可不太好,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再来一次怕是会魂归天外。”
“之前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他身上的子宫发育并不完整。倒是能怀孕,不过就他现在这底子,搞不好一尸两命,我劝你还是悠着点。”
迟宴扫他一眼,沉声道,“别废话,能不能调养?”
“能!”
“调养身体之前,我建议你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这心病治不好,再怎么调养也没用。”
迟宴顿了一下仔细打量他,“心病?”
“你不知道?”
迟宴没说话,眼眸深邃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那人笑着摆摆手,“那你当我没说。”
“找人查一下他的身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资料,我都要。”
那人不再不再吊儿郎当,有了正形,“等会就去。”
“现在!”迟宴态度强势。
池家势力大,查个人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一天不到陈妄从出生起的所有资料被两张薄薄的纸记录明明白白。迟宴一目十行往下看,心没由来被一只大掌抓住,又酸又涩,疼得厉害。
赵明宇站在一边难得正色说了几句,“你这小情人身世还挺惨的,我看了都动容三分。”
迟宴盯着陈妄看,本就消瘦的人,此刻瘦的脱了形,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个病美人。
陈妄躺了两天迟宴就陪了两天,寸步不离。
“水……”沙哑着嗓子陈妄说渴,迟宴端来水喂了几口,水没喝进去多少衣服打湿一大片。最后干脆自己喝了一口,嘴对嘴喂他。
睁开眼睛,有点懵。
“好点了吗?”迟宴把人扶起来搂紧怀里,吻着他的额头。“告诉老公,哪儿疼?”
陈妄不适应他这样,推了推他,“要撒尿。”
迟宴沉沉笑了一声,把人打横抱起去了厕所。解决完生理需求,陈妄拿正眼瞧他,“你吃错药了?”
什么时候迟宴脸上也能表达这么丰富的色彩了?让人心发慌。
迟宴给他请了假,陈妄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回家。整个人呆的浑身快长毛了,难受死他了。别的还好,就是迟宴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让他吃不消。
除了做爱,他还没在迟宴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以前哪有这种待遇?陈妄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明确的,迟宴那是什么身份?池家的贵公子,身份尊贵,池家的房地产遍布全国。迟宴能和他这种人长相厮守?他是喝多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两人虽说在谈着恋爱,但他感觉他像是迟宴解决性欲的工具多一点。
迟宴关心他也有,在床上操的他死去活来不管不顾的时候更多。
他的手机还是迟宴买的,上面的对话简短又高效,通常都是。
“过来宿舍,做爱!”
“放学一起回家。”因为迟宴喜欢刺激,小巷子里偷情那是常有的事。
“给你买了早餐!”吃完还得背着人舌吻一回,为的就是寻求刺激。
迟宴什么都给过他,就是没有给过一句承诺。
做爱情到浓处时也说爱他,不许离开这样的话。床上戏言怎么当的真?他又不是张美华那个蠢货。
陈妄有时候也想,迟宴什么都好,真的,妥妥高富帅。他能遇上估计是上辈子积了德,爱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奢侈品,他不敢奢求。
他怕粉身碎骨。
这几天陈妄把自己的未来都想了个遍,他都打算好了,俩人同居不过两月迟宴对他还热乎着。趁着迟宴对他还没腻歪,他得搞点钱到手。等高中一毕业就去个三流城市,能考上就继续读,考不上一个人活的也逍遥自在。
谁也管不着他,他爱干啥就干啥。
他不想留在这个城市了,他对这里一点好感都没有。
“怎么?老公脸上有花?”迟宴勾了下他的鼻子。
赵明宇从外面推门而入见迟宴这样忍不住恶寒一下,“我说你们还要赖在这里多久?”
“病好了赶紧走,我这又不是什么难民收容所!强留也没用。”
迟宴带着陈妄回了家,陈妄还是那样慵懒的很,能躺着绝不坐着。落了几天的课程,迟宴得补起来。他倒是无所吊谓,补不补都一样,反正他缺的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
又是周一,陈妄最讨厌的日子。
升旗仪式繁琐又乏味,陈妄眼皮耷拉着,有点昏昏欲睡。
最近迟宴不知道吃错什么药,非盯着他的学习。晚上倒是不在床上折腾他了,改从学业上折腾他。害得他晚上做梦都是写试卷,陈妄打了个哈欠,闭眼假寐。
程自乐站在他后面低声说了句,“听班主任说你这周没来是生病了?身体好些了吗?”
陈妄闭着眼睛,被打断有点烦躁,打起精神回了两句,“好多了。”
程自乐看他困的那样,像是被老妖怪吸了精气一样,毫无生气。程自乐想了想用手臂碰了他一下,十分为他着想说着,“你这周没听课,我记了笔记,等会拿给你。”
陈妄条件反射睁开眼睛,想起这几天在家被作业支配的恐惧,顿时睡意全无。他看着程自乐咬着牙缝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真是谢谢你!”
程自乐笑的满面春风,看着他,“都是同学,应该的。”
陈妄“嗤”了一声不予理会。
高台上已经谢顶的中年校长终于结束了他繁长又乏味的致辞。
“接下来请高二一班迟宴同学上台领奖。”
陈妄醒了醒瞌睡,朝台上看了一眼。刚好和迟宴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汇,陈妄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深蓝色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别样的帅气,陈妄看的眼都花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迟宴穿校服的样子。
以前只知道穿校服丑,现在终于知道不是校服丑,是穿校服的人丑。
清冷的声线透过话筒响起,简短又有说服力。
“各位同学我是高二一班的迟宴,少年有梦不应该止于心动,更应该付诸行动。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他顿了顿目光炙热盯着某个方向,“你未必出类拔萃,但,一定与众不同。再难过的日子也有尽头。”
“……”
陈妄抬眼看他,脸没由来的红了一下。呸了一口,老色批,装什么深情人设!
程自乐站在后面接了一句,“啊?你说啥?”
张道石耸了耸肩膀撞了一下陈文进,“不是,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像是演讲,倒像是……表白?你没给迟宴准备演讲稿?”
陈文进脸黑的像锅底,怒声道,“胡说八道什么,这就是演讲!”
底下窃窃私语,校长轻咳一声走上台拍了拍迟宴的肩膀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一整个早自习整个学校的人都在讨论迟宴那句,你未必出类拔萃,但,一定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