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失去了片段记忆
如今白静已经si去,从学校回到家的苏景昀遭受到与白静刚来时一样的待遇,徐秀敏同样抡起菸灰缸朝着苏景昀的额头敲下,一道温热的血流流下,似曾相似的事情与场景,苏景昀不禁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痛。
看着受伤的儿子,徐秀敏竟也没有什麽同理之情,嘴角ch0u动着笑了起来,同时间,眼泪竟也流着。
「如果你没有把白静带出去,白静就不会si了,你说,白静其实是被你推下去摔si的吧?嗯?」
「不是。」
「什麽不是?」
「我说过了,她是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捧起来摔下去的。」
「那个人是谁?你怎麽不说那个人是谁?」徐秀敏抓起苏景昀的制服领子,将他像是用吊的那样揪起,这样的事情已经重复发生多次,苏景昀的廉价制服经过不断洗涤还能依稀看见反覆抓扯的皱痕。
苏景昀一脸痛苦,差点无法呼x1,涨红了脸,「…我说过了,我看不到,太暗了,我不知道是谁。」
徐秀敏将苏景昀甩了出去撞在墙壁,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见徐秀敏罢休,她b近苏景昀、将苏景昀整个人固定在墙上,以长着长长指甲的手心狠狠搧着苏景昀瘦得没r0u的脸颊。
「为什麽si的是白静不是你?给我想起来!给我想起来!给我想起来!」徐秀敏一面说道,一面殴打着苏景昀。
白静si後的苏景昀像是被催眠一样,每天晚上都会b自己回想那天的事情,在纸上画下被黑影吞噬得所剩无几的那人的特徵、写下他的声音特质,那个人在冬天却穿着白se抑或是灰se的汗衫与短k,汗衫显得很薄、很脆弱,好想一撕就会破掉,短k可能是蓝se或是绿se、黑se等等在夜晚很难看出颜se的款式,他的声音低沉浑厚、t型特别高大与魁梧,声音低沉得恐怖,又或者根本不是他所听见的那样。
每写下来一次,苏景昀便怀疑自己一次。
他记得的是对的吗?他的记忆是可靠的吗?很难说,他当时很害怕,很难说混乱的脑袋究竟靠不靠得住。
当苏景昀画好记忆中的凶手时,他会将纸撕烂,接着憎恨自己一天接着一天逐渐模糊的记忆。
他不想忘记那一天的事情,可是同时也觉得那天的事情令他感到恐惧与难受,他想忘记,却也不想忘记。
凶手一天没有被绳之以法,他一天不能平静下来。
蒐证到一段时间、新闻关注的焦点也不在那山谷的半年後,苏景昀不论天晴、不论下雨,每天下课搭车回家後立刻往悬崖走去,一样的路线,他每天走着,希望有一天他能够遇见凶手。
这麽一来,除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以外,也能证明苏复然并没有杀人。
他的父亲苏复然因为白静的事情暴露陷入忧郁,半年没有开口说话。
苏景昀是事发时在白静身边的人,当苏景昀一路奔跑到附近求救,苏家藏了一个人的传言爆炸开来。
如果年仅十四岁的苏景昀没有能力杀si白静,那麽是谁?
为什麽苏景昀会跟白静在一起?难道不是住在一起吗?
警察们将苏景昀的家翻了过来唯独漏了隐密的地窖,他们在苏景昀的房间中找到了两件洋装,可徐秀敏坚称那是苏景昀的。
案件陷入谜团,小村充斥着关於苏家的流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提出白静被囚禁的证据与看见过白静。
七年以来,他们三个人兢兢业业地守着这个秘密,苏景昀从来都不知道为什麽父母亲需要藏着白静,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
苏景昀一如往常独自一人走在山径,夏日的焚风将他的衬衫与皮肤吹黏在一起,夕yan刺眼又炙热地穿越叶隙烫在他的脸上,他再一次试图将那一天的事情拼凑,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不论怎麽想都只得到後悔。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带着白静逃,说不定待在家中还b较安全。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认为白静的手臂上写着的日期是她的si期。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si神的话。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走到悬崖边,苏景昀眼看着夕yan落下,深紫的夜se朝着苏景昀肩膀洒下,直到完全将苏景昀染成黑se。
黑幕之中,有个人的形状r0u合成白静的模样,她穿着白se的小洋装,一如si亡那天的模样,但现在,她说得出声音。
她不是白静,她是si神,与那天一模一样、同一个的si神。
「你可终於来找我了,哥哥。」si神以白静的声音说道。
「闭嘴,不要用白静的样子跟我说话。」
「哦?那这样呢?」语毕,si神将夜se穿戴在自己身上,倏然刮起的一阵风让他回到先前的样子──宛如将夜晚穿在身上的他与黑夜融为一t,全黑的身t只有骷髅头是亮白se的。
「…这是祢真正的样子吗?」
「不是,我有很多种模样,我只是选了最符合大众期待的模样现身给你看,我可以变成任何样子。」
苏景昀的眼神倏然变得悲伤,有一件事,他想知道很久了,「可以告诉我祢看到的凶手是什麽样子吗?」
si神一愣,「我不能告诉你,这违反了si神的工作规范。」
「包含不能告诉我,我和祢交换了什麽条件吗?」
「…不行,这件事很重要。」
「重要到要用白静的x命去交换?」
「这个条件和白静没有关系喔。」
苏景昀的表情逐渐扭曲,嘴角颤抖,「我对祢无话可说。」
语毕,苏景昀转身踩着来时路离开,憎恨着失去片段记忆的自己。
他不知道在那一段失去的时间他与si神说了什麽,又或者,si神和他说了什麽。
苏景昀的记忆停留在凶手轻易地抛出白静的身躯,接着,一切静止,他倒了下来,两眼发直,脑子一片空白。
凶手并没有攻击他,他对这点记得很清楚,凶手只是靠近苏景昀,以那双被黑暗吞噬的眼睛看着他,苏景昀还记得,他非常非常害怕。
然後,就这样地短短几秒被si神的一句话给夺走,那一段时间成了空白,si神说:那麽,条件交换成功了喔。
苏景昀猛然回过神,视野回到薄弱月光下的黑暗,他自下仰望着如此靠近他的凶手,是如果他现在站起身,就能将他推下悬崖的凶手。
他们曾经如此地近,近到令人讨厌。
可是凶手的眼神不再冰冷,他的双眼无神,是对所有一切失去兴趣的眼神。
他不是凶手有兴趣的一块血r0u,也不是他想摧毁、想占有的东西,他就像饱餐一顿後的猛兽,对食物没有了兴趣。
须臾,凶手离开了现场,而苏景昀也在片刻後终於能活动身t,捡起敲了敲还能亮的手电筒,站起跑回小村。
每跑一步,他呼出的空气彷佛能在空中凝结似的停滞成为白烟,他冲刺在那些白烟之中,蓦然想起一件重要得超乎想像的事情。
重要得超乎想像,他却怕得忘记的事情。
等等,白静是真的si了吗?
凶手将白静抛出去,等於白静si了吗?
说不定,她被摔在草地上呢?
一想起来,苏景昀急得哭了,他连滚带爬地朝着距离小村有段距离的农舍,农舍还有亮光,苏景昀几乎是扑火的飞蛾,整个人甩在门上,发疯地擂门、不止地大吼尖叫。
「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苏景昀是这麽说的。
「她是听障!她是听障!」
一想到白静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看不到的状态,苏景昀整个人就要疯了。
他怎麽可以没有确定就逃了?
怎麽可以?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放眼望去是薄弱的月se如雾气一般轻盈洒落,低谷溪流如同银河在地面闪闪流动。
《四》交换了什麽条件
又是一天的开始,苏景昀慵懒地睁开眼睛,一想到又要去学校面对那些同学、那些舆论他就浑身不舒服且疲惫,他翻身下床时,同一时间看见徐秀敏出现在他的房间。
她抱着白静的小洋装装模作样地坐着哭着。
「…妈,你想g嘛?」苏景昀不想问,但他还是佯装自己关心,姑且询问徐秀敏。
徐秀敏ch0u泣道:「我好想白静!每天我都在想她!你把她还我好不好?」
「我以为我们谈过这话题了。」苏景昀的语气带着疲惫,他穿上拖鞋想走进浴室盥洗时,徐秀敏起身挡住了他。
「我帮你学校请假了,我说你生病。」
「为什麽?」
徐秀敏拿出洋装,「今天穿这个待在家。」
苏景昀没好气地撇过头走进浴室,「我不要。」
苏景昀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正常地洗脸刷牙、注意公车的时间而已,可当他准备出门时,却发现浴室门被锁si了。
不论苏景昀怎麽开、怎麽拉、怎麽推,浴室门就是纹风不动。
「妈妈?你g嘛?快开门啊!」
同样的话苏景昀叫喊了不下十几次,他疯狂地敲着门,眼看着公车的时间过去、上课时间过去,他清晰地听见了徐秀敏出门的声音。
「妈妈!你去哪里?」苏景昀更加紧张,不断呼唤着。
可家中空无一人,苏复然一早就去工作了,徐秀敏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他不知道自己得在浴室待上多久。
苏景昀看着一片空白的浴室磁砖,视线模糊,无助地哭了起来。
他这样就像一开始来到他家的白静一样。
一开始,白静也是一直哭、一直哭。
他小小的两只手掌卷成拳头挡在双眼前,声嘶力竭地哭着,一开始,苏复然与徐秀敏并没有想要直接把白静关进地窖,可她一开始哭,两夫妻只好将她关进地窖。
她被告诫只要一哭,她就得待在地窖。
在那里,她可以大肆发出不只别人听不见的、她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
当天晚上的新闻就出现了白静失踪的消息,她的父母亲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哭求着任何一个可能收容白静、可能绑架白静的人。
白静的父亲叫白令谊,母亲叫做古梅瑄,两个人分别是高雄某两家医院的经营者,这样事业成功的他们却在这样的冬季夜晚需要哭着承受失去白静的痛苦,他们难受不已、泣不成声,连说话都费尽力气。
请各位帮帮忙寻找白静,她是个听障,如果离开了家人她会非常非常慌张!她会很难过的!请大家帮帮忙,如果有人好心安置了她、还是真的绑架了她,请跟我们联络,现在我们要的不多,只要让我们知道她现在的状况、知道她还好就好,为了白静,我们什麽都愿意做。
几天下来,同样的新闻不断放送之下,苏景昀已经趋近无感地看着电视,他冷不防回头看着沉着的徐秀敏,他们说什麽都愿意做,所以,是不是应该开条件了?让白静回家吧,他们哭得很伤心。
苏复然低声道:再几天吧。抬眼看了徐秀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