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把手伸向那碗撒了一半的药,仰头喝了下去。
瓷碗落桌。
窗前身影消失,下一瞬,房门被砰的一下踹开。
云映抬眸,外面嘀嗒下着小雨,男人身上带着点湿气,一身深黑衣袍,神姿高彻。
意外
木门荡起一片灰尘, 赫峥站在门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榻上静静看着他的云映。
房间凌乱,有分明争执的痕迹, 云映的裙摆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乌发散开, 垂在肩头,手腕上大片的红痕。
赫峥眉头轻蹙了下,唇角绷直, 走进了房间。
冷风从敞开的房门灌进来, 云映瑟缩了下肩膀,方才那碗药可能是放久了, 很冰, 她现在胃里还能感受到凉意。
但是与之格格不入的, 是四肢百骸逐渐升腾起来的燥热。
她垂着眸, 看见赫峥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然后在她不远处停下, 弯腰捡起了她方才脱下的外衫。
轻软的布料从他指间垂落, 衣衫被递到云映面前,他问:“你还好吗?”
其实能看出来, 她并不太好。
眼前这一幕其实有些惹人误会, 但赫峥没去问云映发生了什么。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裸露的肌肤, 见云映不回答,他手中动作顿了下,随手把衣服给她披了一下。
男人声音沉冷, 在她面前道:“这件事我会追究, 你受伤了, 我先带你回国公府。”
这次是他随行护送, 裴衍在他眼皮子底下策划这些,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些,若是他今日没有跟来,那还真不太好跟云安澜交代。
云映仍然没有回答。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有些说不出来。
胃里的凉意褪去后,这所谓烈性药的威力才真正展露出来,她嗓子说不上来是痒还是什么,总之她被迫张开唇,这样呼吸时才好受一些。
她心跳飞快,赫峥身上的冷香开始变得明显。
云映掐紧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不想在他刚来就展露丑态,至少在此刻给他留下一些好点的印象。
她低着头,有些艰难的开口,随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人过来。
她中途昏睡了一段时间,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云漪霜去了哪。
但依着云漪霜的个性,大概率是自己跑了。
不过,她能在跑之前把那个男人带到门外还从外面锁了门,就已经不错了。
还有最重要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裴衍应该过来了才是。
赫峥听出她的勉强,微微眯了下眼,道:“这很重要吗,你还有心思跟我闲聊?”
云映扯着嘴角笑了笑,她确实没心思跟他闲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别的,不能直说,否则他又要生气。
他若是生气,还要警告她不准看他,很麻烦。
但话说回来,她没喝过这种药,对这种事了解也不多,只在年少的时候,不慎捡到过一本图册,随便看了几眼,不太感兴趣就没细看,倒是忘的差不多了。
早知道当时仔细看看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强迫自己清醒,问他:“裴衍……他不是该过来了?”
赫峥随口道:“他?躺外面呢。你想见他?”
云映摇了摇头,她说不下去了。意识一会清醒一会模糊,四肢好像再被什么东西啃食一样,又痛又痒。
她没有办法再集中注意力听赫峥讲话,明明睁着眼,却觉得眼前一片暗影。
怪不得云漪霜那样形容,她现在就感觉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赫峥见云映不语,还以为她是真的想知道,便大发慈悲的解释了句:“我跟着那个姓裴的过来的。”
其实在云映她们走后没多久,裴衍便也脱离了队伍,那时还没到太史门,他的离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报到赫峥面前去。还是他碰巧回头看见,觉得不对劲,然后多问了一嘴才知道。
裴衍要出城,但他没说具体是为什么要赶的那么急,此时毕竟已经在皇城内,所以他手下的人也不太好问。
但那时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提前离开的云映,兴许是有昨日的那件事在,他便留心了下。
那时队伍已抵达太史门,裴衍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因为不确定,所以他没有派别人过来,而是犹疑片刻,自己策马追了上去。
不过这样一说好像会显得他很关注她,他又补充道:“临走时,是你爷爷特地找到我,要我照顾你。”
自从云映回来,云安澜找他的次数就比以前要多得多,不管是以怎样的话题开口,后面一定会以他的小孙女结束。
想到这里,他不由合理怀疑道:“喂,不会是你让你爷爷来的吧?”
他的声音模糊的传进她的耳膜,云映心想,他怎么还是这样,什么都要认为是她故意的。她想笑一笑,但又笑不出来。
外面嘀嗒声仍在继续,唯一的清凉是敞开木门带来的冷风,房内寂静到能听见少女急促的呼吸,仔细看去,她的身形甚至有些颤抖。
看来是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