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摇望见慕寒渊眼底,黑白两道魂影,犹如太极颠倒,翻转乾坤。
她蓦地一愣。
而幔帐外,正要告禀离开的白虎卫右使闻得陌生少年音,悍然回身,一刀斩碎了幔帐,虎目圆睁地踏入水雾中:“何人竟敢擅闯城主寝阁!?”
云摇惊而抬眸。
只是尚未来得及脱身,她便被身前的人握住了手腕,抵在了坚硬的圆石上。
青铜面具跌入池中。
露出一张清隽冷淡的谪仙面容。
漆眸如墨,唇薄似红樱,那人低垂下额首,青丝泻落,覆过了云摇细白的颈。
像是一个吻,堪堪停在她耳旁。
和之前不同,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轻柔得犹如被薄滑的绸缎系住。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腕心的细腻。
像是确定了什么,慕寒渊覆眸,将吻落上了云摇的耳垂。
“…师尊。”
“——!”
云摇僵绷。
而几丈外,亲眼看自家城主将一位俊美少年压在青石上“狎弄”的白虎卫右使大人,此刻更是如遭雷劈,一副灵魂出窍的呆滞神情。
“当啷。”
刀终于脱了他的手,砸在地上。
双兔傍地走(三)
刀鞘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彻响。
云摇原本要将慕寒渊推出去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在了他的胸膛前,堪堪将人抵出去几寸。
“被迫”从云摇耳畔微微离身,慕寒渊眼底熠烁过幽微的光,停了几息,他未曾回头,一边低低望着身前的人,一边朝后扬起低声。
“到外面等着。”
“……是,属下告、告退!”
白虎卫右使懵得一时不知该左转还是右转,退出去两步又掉头回来捡起自己的刀,仓皇地回了浴池外。
对着被他刀风绞碎的残缺半截的幔帐憋红了脸,这位白虎卫右使尴尬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快出了寝阁,听不见浴池里面的声音了,他才僵硬地绷着虎背熊腰停了下来。
浴池内。
那道甲衣身影消失在幔帐外的第一息,云摇就毫不犹豫地推出手掌,将身前把她迫在青石上的慕寒渊推到了丈外,拉开距离。
池中水纹四扩,掀开了大片的涟漪。
“城主大人,”被人撞见的羞耻早已压过了方才听见那声师尊的惊慌,云摇一拍薄甲,冷冷望向丈外的慕寒渊,“我昨夜便说过了,我不是你的什么故人,更没有断袖之癖——你若还要这样冒犯,那这个劳什子的贴身侍卫一说,我也就只能违背诺言甩手不做了!”
慕寒渊从被她推开起,便一动未动地停在池中央。眼底明昧斑驳,情绪深得难以辨明。
云摇心里莫名生出些古怪。
只方才这片刻间,她眼前的慕寒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他分明慵倦而危险,犹如一只深锁在无底沉渊中暗无天日不知年月的凶兽;而现在,那凶兽又忽然蛰伏下来,封作了一幅浓墨淋漓而静好的山水画卷。
只是在那峰回路转深浅交叠的笔触间,拨开林叶遮掩前,谁也不知其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面。
在云摇几乎觉着慕寒渊是察觉了什么必然的破绽,在思考要不要夺路而逃时——
“也对。”
水雾弥漫的池子中央,那人眨了下湿漉漉的长睫,似乎从一个梦里醒回。
他垂低了眸,自嘲轻哂:“师尊那样大公无私、仙门表率,杀我都不够,又怎么会屈尊,来魔域给我这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做贴身侍卫?”
云摇:“…………”
他骂好脏。
一句话下来,云摇原本涌上心头的被轻薄的恼火与怒意,登时被心虚替代了大半。
不等她自己找个台阶,慕寒渊已隔空取来了衣袍,随手一披一系,便站在了池子旁边。
墨发长垂,被他随手拿丝带系在后。
更显得纤尘不染了。
云摇歪头望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恰好池旁那人袍袖一拂,水中的青铜面具便要隔空而去——
“刷。”
结果半道路过云摇面前,被她抬手一捏,就截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