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瞻眉目一寒:“是陶六郎又去找你麻烦吗?”
薛婵说不是,已经掉了泪下来:“大人有所不知,我……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阿耶三年前过身,临去前可怜我一人孤苦,恐我无所倚,将我托付给我阿叔照看。
可是这三年,我为阿耶守孝,都是住在我们自家的小院。
先前是说好了的,阿耶给我留下的有地有房,我不用阿叔养活,阿耶当初也只是托付他,若我遇上什么难处,帮衬一二,别叫人欺负了我。”
姜元瞻的确不知,她竟是个孤女。
薛婵说着哭得更厉害:“去年阿叔背着我,变卖了阿耶留下的地,他使了些钱,买通了坊正,说我没有立女户,爷娘不在,又无兄弟扶持,本就该归在阿叔户下。
尽管单主在外头,那些产业,阿叔当然有权处置。”
别说姜元瞻了,就连姜莞和赵行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蹙拢了眉心。
这种事得两说。
坊正所说不算有错,且又是薛婵的阿耶临死前亲口托付,是以那些产业虽在她的名下,但她还没嫁人,孤身一个,她阿叔的确有权利处置。
不过另一宗便要说这三年内她阿叔有否抚养过她。
就是闹到京兆府去打官司,也是纠缠不清的家务事,难断的很。
姜元瞻听着就头疼:“你阿叔变卖了你名下的田产,如今是又要对你做什么吗?”
薛婵跪的笔直,忙不迭点头说是,声音里全是急切:“他要卖我的房子!他说堂兄要娶妻,家里缺钱,我做妹妹的,合该为兄长出一份力。
我住的房子,他找人看过了,能卖个二十多两银子。
把房子卖了,让我搬去他家里。
可是大人,房子是阿耶阿娘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我从小在那儿长大的,不能卖啊!真的不能卖!”
她说到伤心处,泪如泉涌,又生怕姜元瞻不肯帮她,弯腰下去,磕了好几个头。
薛婵像是被逼急了,迫切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磕起头来那样实在,五六个头磕下去,额间已经红了一片。
不能答应(四更)
姜莞纵使觉得薛婵别有居心,也总不能真的让她在兵马司官署前对着自家兄长磕个头破血流。
于是快步上前,一弯腰,把人捞起来:“薛娘子,有什么话你最好起身慢慢说,这是官署门前,你跪在我二兄面前磕成这样,若让人看了,只会生出无尽的误会来。”
她手上上了劲儿,几乎是提着薛婵,逼她起身。
好在薛婵乖顺懂事,一听姜莞的这番话,也不敢再跪了,抽抽搭搭站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姜元瞻脸色已经阴郁的厉害:“你为你阿耶守孝三年,叔婶既没有给过你一文钱,不曾抚养你一日,坊正又是怎么说?”
薛婵只是摇头。
赵行啧声:“她都说她阿叔使了银子了。”
姜元瞻并没处置过这样的事。
从前在盛京遇不上,去了幽州更遇不着。
在幽州那会儿,即便谁家有个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当兵的总是更直接点,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打一顿,打服了,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但很显然,薛婵叔婶属于无赖。
要说打也能打服,可是他凭什么替薛婵出这个头?
姜元瞻有些为难。
他在街上随手救下薛婵,她都非要报什么救命之恩。
要是再帮了她这个忙,她又要怎么说?
可一个姑娘家,遇上这样的事,难道真让他袖手旁观?
姜元瞻觉得头疼:“你之前说有事要办,是你阿叔今天就要卖你的房子吗?”
薛婵又说不是:“大人,我想立女户。”
好有主见的小娘子。
赵行把姜莞带回自己身边来,冷眼看薛婵:“既要立女户,你自往衙门去就是,立了女户,同你叔婶划分清楚,房子在你名下,是你的私产,他自然没有权利再动,你求姜二郎救什么命?”
薛婵也怕他,打了个哆嗦。
姜元瞻倒心生不忍:“没事,你只管说。”
赵行就懒得管了。
拉着姜莞往后退,把姜元瞻自己推到前面去。
姜莞胳膊动了下,赵行拉着她的那只手就紧了紧。
她会意,心说算了,便安分下来,没有再动。
那头薛婵瓮声又说:“阿叔知道我要去立女户,威胁我说这事儿一定办不成,我要是真敢去,就算是撕破了脸……大人,您能不能帮帮我?”
她还想跪,感受到姜莞灼灼的目光,才忍住了:“我要立女户,得过里长的手,可是阿叔他连坊正都买通了,我这个女户是肯定立不了的。思来想去,我下午想去户部官署……我也只有搏一搏,到户部官署去,开立女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