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赵行前脚出了书房,姜护的脸色紧跟着就铁青下来。
顾怀章看着,几不可闻叹口气,又去捏了一枚白子在手里:“下棋啊,二殿下都走了,愣着干什么?”
姜护没好气的瞪他:“你要下棋,也不分分时候?”
“这时候怎么不对了?你心气儿不顺,正好下一局棋,纾解一二。”
顾怀章说着就落子下去,又拿眼神催促姜护,然后才说:“我跟你说,真没那个必要气成这样。你只想想珠珠现在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这不比什么都强啊?”
说起这个,姜护心里更烦躁:“我早说过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当初怎么劝我的来着?
我拢共就这么一个闺女,差点儿就折在他的手里,你还来劝我别生气?”
其实姜护也不是真觉得赵奕有多坏。
那时候更多的还是因为晋和帝赐了婚。
他想着再过几年,珠珠就要嫁人,都不能在他身边多留几年,怎么想怎么心气儿不顺,连带着看赵奕就越发不顺眼。
毕竟要真说看不上赵奕什么,也只能是他文不成无不就,跟赵禹和赵行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三兄弟中最不争气也不成材的那个就是他。
至于说心思深沉,野心勃勃,诸如此类的,早年间姜护可看不出端倪。
他还能深沉得过他两个兄长不成吗?
也就是这大半年出了这么多事,才渐次显露出来。
还有更多的一部分,是来自于赵禹的态度,还有赵禹亲口所说。
反正顾怀章往来肃王府,确实没少听。
赵禹是个有分寸的,跟臣下开口,也不会什么都说。
他挑挑拣拣说出口的,都已经骇人听闻,更别说那些遮掩起来不说的部分。
姜护啧声咂舌,也敛了思绪没有再往下想:“不过你说的也对。珠珠如今长大了,这比什么都强。我们这些人护着她,也未必就能护得她一世顺遂,她自己有保护自己的本事,才是最好的。”
不可行(二更)
五月十四,姜莞及笄礼后两天,姜护上了早朝。
太极殿上文臣武将分列两班,从前顾怀章是站在武将一班最前的位置的。
如今姜护回京,连他都要往后靠。
通常来说朝中勋爵人户,在朝中领职的,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太极殿上的位次都不会特别靠前,这是多少年下来不成文的规定。
而且即便是兼领武将职的,位次也都在文臣一班,从的是他家爵位,而不是身领的朝中职位。
姜护的确是几十年来的唯一例外。
因他立于朝堂,并不为着他的国公身份。
他首先是当朝兵马大元帅,其次才是大邺沛国公。
他既回朝,当然是连顾怀章这位枢密使都要腾位置给他。
韦存道甚至不太敢抬眼往姜护的位置看过去。
晋和帝笑吟吟的叫了他两声。
姜护缜着脸,从班次站出来,横跨了三两步,往殿中方向而去。
等到站定住,才抬眼往宝座高台看过去。
只匆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来。
他略想了想,便回了晋和帝先前问的话:“臣虽回京时日尚短,不过朝中诸事,臣心中大概是有数的。
幽州那边,一切都还安泰,臣回京之前也都交办了清楚,官家不必忧心。
突厥匈奴虽然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但短时间内都还能够稳得住。”
他后面两句后不光是给了晋和帝一个安心,也是给了朝中文武百官一个心安。
这些人守着京城的富贵安康,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为君分忧,站在太极殿上吵闹不休。
两件事情就吵了这么多日子,到现在都没有能定下章程,究竟是可行还是不可行。
姜护冷眼瞧着,只觉得可笑。
但他话也说的很清楚。
幽州安宁,也只是短时间内的。
再过个年,甚至可能一年半载而已,他从辽东离开的久了,新赴任驻守的人未必能镇得住,那突厥与匈奴,本就都是马背上打天下的部落民族,怎么肯安安分分,不掠夺抢占大邺边境呢?
等到那个时候,战火纷纭,哪里还有他们如今这些太平日子。
姜护身后众人面面相觑,晋和帝面上的笑意倒是更浓郁了些:“有你这句话,朕才能稍稍安心,否则忧心边关,夜夜难眠。
也就是你,说了这话,朕才能信上一信了,倘或换做别人,与朕如此说来,朕心中都要恐怕是为了安朕之心,报喜不报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