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和帝哼了声,也不是真的要计较。
毕竟现在是郑家做错了事,有了天大的罪过,且罪证就摆在那儿,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更何况连他都有心绪不稳的时候,再怎么以明君的标准去要求孩子,总不可能叫他做到无欲无求,不论遇上什么事情都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
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他缓了缓:“郑家的事情暂且缓一缓,过后肯定还是要处置发落的,只是不能与那些人混在一起,否则一旦处置起来,便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你母后身上不好,大约是承受不住的。”
也就是说,打从心眼里,他还是想要对郑家网开一面。
别人家里或杀或关,罢官流放,全都不在话下。
若是郑家,便又是另一番说法。
赵禹面色凝重起来:“儿臣以为不妥。”
还不等晋和帝说话,赵行跟在旁边附和道:“儿臣也觉得不成!
父皇若是为郑家开此先例,难免叫外面人说父皇偏私包庇,维护于郑氏一族。
就连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对郑家都可以格外开恩,网开一面,那还有什么罪过是郑家担待不起的呢?
朝野上下,若然知晓,朝廷的威严何在?法度又置于何地?
父皇顾念母后身体,但这本是朝政,与后宫自不相干。
就算处置了,母后也不该有什么插手之处。
父皇怕母后知道郑家获罪,被您降罪责罚,全族不得好下场,她固然会伤心生气,儿臣也晓得母后病体缠绵,御医嘱咐过要静养,不能再动肝火,一旦知道郑家出事,病情势必会加重。
可是父皇,御医院尽心伺候着,普天之下要什么名贵药材没有,母后的身体还能慢慢将养起来,然则国法君威,一旦就这样给了郑家先例,破格恩典,往后还如何去服众呢?
难道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便叫人家去说嘴,昔年郑家通敌叛国都可以不获罪,朝廷拿什么来治我的罪?
还是说,父皇您打算把郑家摘出来,摘个一干二净,只当没有这件事情发生过,等到这件事情风平浪静后,再另外寻个由头,去治郑家的罪吗?”
心寒(二更)
父子几个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李福进了殿说赵奕来了。
晋和帝原本不想见他,但他从含章殿过来,又恐怕是郑皇后有什么不好,只能叫他入了殿中。
赵奕是入了西次间见人的。
那些信件都收在正殿御案上,反正赵奕是看不见,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他进了殿后同晋和帝见礼请过安,才状似不经意的扫量过赵禹和赵行二人。
但又见两个人神色如常,端坐官帽椅上,手边还放着青瓷小茶盏,白雾缭绕,热气腾腾,显然是才添上的一盏新茶。
晋和帝点点小案说了两句什么话,他才回过神来:“母后叫儿臣来问问父皇,这样急召皇兄们入福宁回话议事,是不是因为郑家。”
赵奕迟疑了一瞬之后,抿着唇角,也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显得有些拘谨。
这的确是他母后叫他来问的,并非他擅自做主。
晋和帝听了这话,剑眉蹙拢。
他倒也不至于觉得儿子在那儿挑唆了什么。
急召几个儿子,又单独把三郎支去含章殿中,她便是闭着眼睛想,也能猜得出今天要议的事同郑家有关。
“你母后叫你来问,你不劝她宽心,别过问前朝政务,反倒帮着来问?”
晋和帝冷了脸。
赵奕一怔。
他回京数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或者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父皇母后都少有对他冷了脸的时候。
今次却实打实摆了脸色。
赵奕越发谨慎回话:“儿臣是劝过的,可是劝不住。
父皇也晓得母后的脾气,她在那个劲头上的时候,莫说是儿臣,便是您亲自去说,难道母后就听您的吗?”
她是不会听的。
别看她这些年看似性子是和软又好说话的,实际上最强硬不过。
本身就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又叫宠习惯了。
有什么都要顺着她的心意来,旁人说的她又怎么肯听进去呢?
晋和帝无奈,便就没再说什么。
赵奕锲而不舍,看他妥协,就又追道:“所以儿臣只能依着母后的话到福宁殿来问问您。”
他只字不再提郑家的事,却又实实在在是在追问。
抬出郑皇后来,这事儿现在就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