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车上罗瑞也在,坐副驾驶低头自顾自处理着工作,跟个隐形人一般。任茜和郁持的关系他是知情的,因此后座两人的交谈也没有太多避讳。
一上车任茜就殷勤问道:“蓉姨最近还好吗?听我妈说她又出国了?”
郁持脸上的温润笑意淡了淡,应道:“对,这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任茜顺势就问:“还是为了去找——”没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忙止住话头,转而笑道:“那等她回来我再去看她。”
“嗯。”郁持不带情绪地回道:“她应该会很高兴。”
认真说起来,任郁两家的亲缘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深,七拐八转勉强能攀上这层表亲,只因着郁持母亲苏昕蓉对任茜的喜爱,两家来往就多了些。连今年任茜毕业后进华誉药业都是苏昕蓉亲自发话安排,郁持自然也只能乖乖照办,毕竟整个华誉曾经都为苏昕蓉所有。
直到三年前郁持刚从国外毕业回来她就立即仓促卸任,把公司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儿子,当时在穗城上流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外界也议论纷纷——当然都是以唱衰的居多。
好在郁持上位后,虽说台面上的形象不如他母亲那般冷厉严苛,但实际上的行事手段却是与苏昕蓉一脉相承,甚至还要更狠绝几分。渐渐地,那些唱衰的声音也都消失无踪,而华誉这两年在他的带领下势头更猛,坐稳了南方药企龙头老大的宝座。
在任茜印象里,她这位便宜表哥在圈内的年轻一辈中无疑是很突出的,外形条件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他从不会表现出上位者惯有的那种优越傲慢。不论面对的是谁,他的言行举止始终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脸上随时泛起的笑意也带着青年人特有的蓬勃与亲和,让人不由得就会放下戒备拉近距离。
但只有任茜自己知道,每每和他近距离交流时,其实她都会隐隐感到紧张甚至畏惧。
究其根源,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很偶然地撞见过,他上一秒还笑得一脸春风和煦,下一秒就把人揍到血肉模糊的样子。
“工作怎么样?还能适应吗?”片刻冷场后,郁持又主动关心起她,俨然一副体恤晚辈的兄长姿态。
——适应个鬼,都快被你这个周扒皮榨干了!
任茜腹诽着,面上却强笑着点头:“嗯嗯,适应是能适应啦……只不过,”她故作担忧道:“表哥你这样对我搞特殊照顾,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特殊照顾?有吗?”郁持疑惑道,眼底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其实是没有的。任茜刚进来的时候就被告诫过,不会因着和他这层关系得到任何优待,平时行事也要尽量低调。但她现在为了把话头引到今晚的主要目的上,就只能假意这么说了:“怎么没有呢?你看我才来多久就能跟着你去国外出差了,明明资历浅能力又不够,真是何德何能啊!唉好担心其他同事说闲话……”
“怎么?”郁持已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不想去?”
她当然不想!任茜满心无语。她家境虽比不上郁家,但多少也算个中产,平时出国去度个假游个学都算家常便饭,有什么好稀罕的?况且郁持这次出差因为行程比较紧,提前到周末就要出发,而她早就计划好要和小男友在这周末好好约个会来着,他们都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但她也不能真的这么说,忙摆手道:“不不,我当然是想去的!但我觉得吧……比起我来杨惜媚会不会更合适啊?”
车内气氛有了短暂的凝滞。她仔细观察郁持,却见他面色并没有任何波动,仍是温和笑着:“为什么这么说?”
任茜也没多想,理所当然道:“她英文最好啊!再说她本来不就是负责海外相关的事务吗?”
见郁持不作声,她索性认真跟他分析起来:“今天接待那个亚伦的时候,也多亏了她才没让事情更严重对吧?我看亚伦都好感激她的样子,后半程都一直在跟她聊天,两人还挺投契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郁持笑而不语,心下冷嗤。
他当然看出来了。尤其是当时亚伦被她扶出电梯后,还踉跄了一下跌进她怀里,她竟也就这么抱着他好一阵温声安抚,之后还照顾他又喝水又吃药,姿态可算是殷勤备至。
正如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似曾相识的情境下,她也是那般对待着电梯里已神志崩溃的他。而当时的他也正像今天那个男人一般,靠在她的身上,感受着她的温软,她的馨香,她的怜惜……
郁持又想起刚才亚伦缓和过来后看向她的眼神,痴怔中带着炙热,仿佛看到了某种救赎一般。
难道曾经那一晚的自己,也对她露出过那样的神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