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刃山庄在京外的这处温泉庄子占了整个山头。
行至山腰处的大门时,已然入夜。
不知是谢子葵特意吩咐如此布置,还是平素便是这般景象,山道两旁葱茏树木之上,皆成双成对地高挂着大红灯笼。
夜向深山行,本当显得有些骇人,这两排灯烛却照亮了照慈迈向他的路。
大盛亦有正月十五挂红灯的习俗,眼下非年非节,如斯景色,也终归离不开他对于团圆的祈愿。
庄子里侍候的人必然是没有见过照慈的,想来是谢子葵着重嘱咐过,管事模样的人引着马车长驱直入,直至停到连绵的屋舍附近。
初秋的夜还是闷热,好在山顶不时有凉风拂过,带走许多燥意。
侍女领着她走进房间,进门时便有蒸汽扑面而来。浴房之中是个汤池,也从外引了温泉水进来。汤池旁的架子上放着一套天蚕丝织成的红色明衣,分外轻薄。
照慈挑了挑眉,倒是好奇尚未露面的谢子葵在卖什么关子。
按照他老妈子的性格,晓得她下午赴宴未曾用饭,泡温泉又略耗体力,应当不会不做准备。
不过,既然他自有打算,她也很是期待这童子鸡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应注意事项皆被耳提面命过,侍女并不上前伺候她更衣,只告诉她稍作冲洗便可。
照慈从善如流,裹胸布扔到一旁,跨进汤池正经沐浴了一番。
披上那件长袍明衣,水珠顺着湿发淌下,沾湿她前襟后背,于是那些部位通通突显。
衣襟在行走间被扯动,紧贴着肌肤的衣料朝旁移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更叫观者血脉喷张。
领路的侍女低垂眼眸,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瞧一眼。
后山有一处温泉池。
说是一处也不尽然,大大小小的池子互相连通,或天然或经人工开凿,几乎像是一处小湖泊。
侍女于入口处就止了步。
照慈赤足朝里走去,这里可以说是灯火通明。
但又分外不同。
只因路边和池子周围摆的不是寻常蜡烛或油灯,放的都是龙凤花烛。
红烛不知燃了多久,烛泪淌下,于石砖交汇,逐渐凝固。
幕天席地,照慈恍然生出错觉,谢子葵好似用这烛泪在天地间圈出了一处喜堂。
跨过小桥流水,用以引路的龙凤烛摆放更为紧密,像一串红宝石项链将居于中央的那处汤池包围起来。
照慈瞧见摆在池边的各色吃食和酒壶,知晓自己走到了地方。
谢子葵还不见影踪,她也不急,合衣入水,靠在池边斟饮着葡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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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蒸得她有些昏沉,无心留意时间过去多久。
忽闻有别于泉水倾泻的破水之声,照慈抬眼瞧去,有一叶格外小而轻便的扁舟正缓缓行来。
于蒙蒙月色中,于摇曳烛光间,红衣青年侧身而卧,长臂探出舟外,闲适地拨动着水波,将自己送向她的身边。
撩起的水珠点滴溅在他的面上身上,打湿了他长发,丝丝缕缕黏在脸颊上,落在锁骨上。
乌黑的发,暗红的衣,莹白的人,被龙凤烛的光晕糅杂成叫人心惊肉跳的殊丽颜色。
像是一个在野外邀人媾和的吸人精气的精怪。
照慈出神地看着眼前美景,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下意识地屏息凝视,唯恐惊扰画中人。
池中有一处天然的石台。
扁舟准确地停泊在湖中央,谢子葵很是满意她目中的沉醉与痴迷,信手撩起温泉水,朝她面上泼来。
温热的水顺着面颊淌下,落入眼中,模糊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