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托着腮看他精湛的茶艺,心里感慨文人世家的马车都行得很缓很缓,哪像自己的老爹,急匆匆地指挥侍卫到处横冲直撞,每次出行都像预备出城打仗,京城到处传见到林家马车一定要躲。
“还行啦。”林雪儿心中郁结,将老爹念叨的淑女教养抛到脑后,将茶一饮而尽,脸上升起了一丝红润。
“雪儿姑娘吃茶的姿态甚是可爱。”沉千秋掩面轻笑,声线低沉好听,暗示道:“这茶该配糯米团子吃下去。”
“对对对……”林雪儿来了劲,“先前我在宫宴上这样吃,那群淑女还笑话我,今日没想到遇到志同道合之人。”
“雪儿姑娘说的是。”沉千秋适时打开一盒糯米团团,让她眼睛一亮,等几个团子下了肚,林雪儿觉得刚上马车的不适感一扫而空,说着笑着,和沉千秋多聊了几句。
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沉千秋慢慢停下来斟茶的手势,托着下巴认真倾听林雪儿的一字一句,间或插一句,“我听闻雪儿你曾在乞丐街历练过一番,所以看不惯仗势欺人的行为吗?”
真会说话。林雪儿又在心底感慨了一番。
沉千秋说的事是林雪儿不是生来就含住林家金钥匙出生的,她从小在乞丐街长大,浑浑噩噩地长到了现在,机缘巧合下才被林家认了回去,在沉千秋的嘴里就成了历练。
“那是自然,臭徐轩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欺负人,没那段历练我也看不惯。”林雪儿说得情绪激动,扯了领口散热。
沉千秋将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掀开帘子通风散热,却见林雪儿神色一僵,便善解人意道,“雪儿若是觉得太热可以先行下车。”
林雪儿长舒一口气。沉千秋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他掀起的帘子露出了熟悉的倌楼,她今早歇息的地方,刺眼又夺目。
这也是白风眠朝她索要丢失的玉佩的地方,他和陆展能自由进出御林学院,可见身份不一般,玉佩若是真的能找回来,也算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
林雪儿决定赌一赌,她和体贴至极的沉千秋匆匆道别,等沉家马车拐进了角落,重新闪进倌楼寻找玉佩的踪迹。
果然一无所获。
正失落地走在回林府的路上时,她踢到了一块精致的玉石,不由得喜上心头,弯腰拾起时却见到眼前多了双靴子。
“这枚玉石是你的么?”林雪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若不是我就捡走了,是的话我就还你。”
眼前的少年迟迟不说话,林雪儿古怪地眯起眼睛打量对方,惊讶地发觉卖花少年什么时候变大了一些,眼前的这人甚至有些熟悉。
他是……
“顾子衡!”林雪儿双手抱臂,语气愤愤道,“你把那卖花郎怎么了?”
当年林雪儿流落在外,还未被林家认回时,就终日在市井和小乞丐们厮混,满口污言秽语和小霸王的性子也是那时养起的,只是迟迟没做上小乞丐头子全拜面前这人所赐。
仔细算上来,自她被林家认回,身份天翻地覆后,和顾子衡有一年没见了。
再见他依旧是一幅让人不爽的样子。
“与你无关。”顾子衡冷淡地警告,“我让他去别处卖花了,你莫要打小孩子的注意。”
“你!”林雪儿气得脸色羞红,“你……胡言乱语什么?”
她自知心虚,甩手就走,却被大力扯住,一年不见,顾子衡又高了不少,身形像堵墙,拦着她的去路,炙热的掌心和她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像着了火。
“你将我爹顾老先生气晕了。”顾子衡的眼底酝酿着风暴,“去了学堂就该老实些,否则林家处心积虑打造的淑女形象将重归于尘。”
林雪儿感觉心虚后散掉的气重新在胸口聚拢,因为愤愤不平挺起。
“少来威胁我,这也不是乞丐街,你我天差地别,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从前阴暗的记忆翻涌上来,野种,杂种,疯丫头的称呼在耳畔萦绕不绝,看上她的皮囊就想在暗巷对她下手,威胁一直悬在她的头上,她却从来无法有力还击,明明是张口斥责顾子衡,她自己却慢慢地挤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
他就是一个行走的记忆深处的锚,一见就能想起许多,白风眠的威胁,林含雨临走时的落寞都像一幅幅画,让她紧绷的思绪终于断了。
“你怎么了?”
顾子衡手心的力度越发松懈,让林雪儿得以背对他,脸上显露出惯用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把玩着玉石。
“明日我会去找先生,你若不一起来,就等着看他再被我气晕。”林雪儿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滞涩。
而很快这种滞涩就被慢慢抚平。
“对不住……”
温暖的大掌意外地覆在她的手心,顾子衡从背后握着她变得冰凉的手,眼底是说不出的温柔,嘴里反复重复方才说出的词。
没多久,顾子衡又下意识地松开她,他清醒地发觉自己到底在可怜?
京城赫赫有名的林老将军的女儿,身拥肉眼可见的荣华富贵,进出皇宫夜夜笙歌,一块看上的玉石就算强认了也不会有人说不,上位者拒绝林雪儿会被说不大度,下位者因为恐惧权势拒绝都说不出。
在林雪儿显然愣住僵硬地回头的时候,顾子衡轻侧头偏开视线,指着她手上的玉石。
“你拿走罢。”他强调道,“这附近没人戴得起它,带在你身上会更好认主。”
林雪儿握了握手心,掌心的热度依然在,她想不出有一天她能和顾子衡心平气和地聊着,以前见面他总是高高在上地指使林雪儿这样做,那样做,说是为了在乞丐街更好地保全她。
“明日再会。”顾子衡冷淡地后退,很快只留给林雪儿一个背影。
……
作者骚话说:
茶要配糯米团子吃,妹宝危险了呜呜呜
男人看着挺多,记不住也没关系,基本全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