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思量片刻,才又答道:“二小姐,这艺伎沁瑶,唤她孟氏女即可。这孟氏女乃是如今郡守夫人一母同胞的妹子,只是多年前偶有一日,不知是犯了什么事,竟是让孟家扫地出门。
孟氏女别无长处,但自小学得琴棋书画,那一手七弦琴,真真是厉害,莫说懂这个的文人骚客,便是小人这种不通乐律的小老百姓,听了她的琴都觉心旷神怡。”
叶瑾诺微微颔首,昨日去听了沁瑶的琴,她倒是勉强能认可。
她乃是左沛岚的徒弟,旁人再厉害,再天资聪颖,也敌不过她。
不过真真说起来,除却她自己之外,这孟氏女的琴在普通妖魔中,确实称得上绝技。
“不过。”叶瑾诺忽然开口,“既然是孟氏女,是被孟家扫地出门的,她姐姐可是郡守夫人,这城中,谁敢收留她?怎么得月楼敢冒着这大不韪,留她做了个艺伎?这不是打孟家的脸么?”
掌事被她问得直嘬牙花子,但话至此处,再怎么不想提得月楼,还是得提。更多免费好文尽在:lia oy ux sc o
“这便不得不说得月楼顶上的东家是谁了。”掌事摇头叹息,“江洺郡中做买卖的商贾,分叁种势力,一是咱们凌云商会中的生意人,二是孟家与几家富贾联合做的本地的扶摇商会,这叁嘛······便是得月楼东家所在的春江商会了。”
“春江商会?”叶瑾诺有些茫然,她没听过这名头。
许是她沉睡的这五百年间建立的。
“春江商会的主家,姓苍。”唐弈适时开口,补了一句。
叶瑾诺脸色再次黑下,苍姓可不是大姓,而她最熟悉的一个姓苍的,这会儿还在都城操办她的婚礼。
怎么哪里都有那条大尾巴狼?
见叶瑾诺面色不虞,唐弈倾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府上铺子,也都在春江商会中,春江商会行事低调,但做生意的,都知晓春江商会主家是右相,哪怕势力大如凌云商会,也会忌惮几分朝臣。”
叶瑾诺这才算是明了。
春江商会其实在这件事里并不重要,但因为主家是苍语,春江商会腰杆子硬,依附于春江商会的得月楼才敢明目张胆和郡守作对,收留孟氏女。
一个春江商会,背后站着左右丞相,就算贾哲咬碎了牙,只要心里有鬼,就不敢对春江商会做什么。
倘若得罪了春江商会,这事传到苍语耳朵里,一个六品郡守,哪里敢和正一品丞相叫板?
叶瑾诺摸了摸下巴,心道这事倒是有意思。
她侧身对唐弈小声道:“孟氏女这事,你说那条大尾巴狼知不知晓?”
唐弈顿时失笑,“苍语平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有闲心关注一个艺伎?若是没有异样,他不会多过问春江商会的事,全权是交给虞泠打理的。”
叶瑾诺眼睛一转,倒是想得明白。
苍语到底是朝臣,手下商会,自然是要交予信任的人去打理,平日没个大事,他不会出面。
不过苍语的营生交给了虞泠,那唐弈的呢?
瞧见叶瑾诺眉梢扬起,唐弈便晓得她在想什么了,只能摇头叹道:“我府上营生,是谢珏在打理,府上没有主母,只能让他去做事了。”
“便是有了,我也没有闲工夫给你理那些账。”叶瑾诺轻哼一声。
不说天界神祇,便是魔界这群不老实的朝臣,便够她头疼,哪里还有工夫去管那点铺子营生?
“那是自然,夫人是做大事的,小事交由我来做便是。”唐弈摇头笑笑,顺着她的话说。
不过言语之间,还是承认她的身份。
掌事见他们二人低头耳语,也不敢插嘴,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直至打情骂俏够了,叶瑾诺才轻咳一声,再次看向掌事。
“这孟氏女的琴,师从何人,你们可知晓?”叶瑾诺又剑走偏锋,问了个奇怪问题。
掌事被问得直挠头,回忆良久才答道:“这······小人还真不知晓,应当是个厉害的角儿,不过江洺郡这么多年,也没出过几个角儿。”
问不出来,叶瑾诺也不多追,只又道:“江洺郡这些年,可有什么怪异之事?就像李记铃铛铺祖传手艺那般。”
这问题问得刁钻。
掌事垂眸思量片刻,才低声答道:“回二小姐的话,没有什么怪事,真要说江洺郡与其余郡县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临得近的郡县,都爱娶江洺郡出身的姑娘。”
“细说。”叶瑾诺目光一凛。
“二小姐既然知晓李记铃铛铺祖传的手艺是什么,想来也知晓那手艺用处何在。
多年前,贾大人曾下过一令,责令江洺郡下所有的县里,但凡女子出生,便必须去李记铃铛铺领个铃铛,嵌入手腕。
那铃铛名为不渝,是要女子一生对夫家忠贞不渝,绝不能有二心。
也正是因此,其余郡县的男子听得了此事,便爱娶江洺郡出身的姑娘,只图个放心。”
掌事说罢,叶瑾诺手指已然紧握成拳。
即使心中猜到,但真真亲耳听闻如此荒谬之事,她还是怒从心头起。
这算个什么?!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当做私有的物件那般,随意践踏凌辱吗?
“实在残忍。”唐弈摇头轻叹,悄悄握住叶瑾诺的手。
温柔而又缓慢地,将她的手指抚平。
掌事嘲讽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在讽刺谁,“二小姐一路行来,想来也发觉江洺郡中,女子不多。
一是有大半女子都被嫁了出去,二是郡中出嫁女子,生怕出门之后,手腕里的铃铛就会突然作响,便每日都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叁······不瞒二小姐,江洺郡多年来,堕下的女胎,数以万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