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专心致志读书,柳贺便会进入忘我的状态。
他将手中的乡、会试程文汇总了一遍,加上之前柳信的收藏,加上他自己去书肆买的,竟有十数本之多,加起来共有四书题六十道,五经题八十道。
柳贺便先从,与程文进行比对,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但也在程文的基础上力求创新之处。
程文虽妙,但若只以程文为范本,他便已在心中为自己设了限,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越这些程文了。
柳贺写一篇,看一篇,再改一篇,从早改到晚,每日只与文章作伴,几乎是写到吐了。
上次这么辛苦还是初习破题之时,一道一道破,一破便是一整天。
而现在,柳贺掌握的文章技巧又何止破题?他写文章时既注意八股范式,又在已定框架内自由发挥,尽量让自己文辞流畅言之有物。
柳贺虽没有名师指导,可他本身读书刻苦,以书本为师,虽比有名师指导者多走了一点弯路,读得更辛苦一些,可他将所得融入文章,时日久了,倒也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当然,因为他所学甚杂,又没有特定的流派,因而文章风格也有些杂,既有先秦两汉风格,也有
唐宋文章的豪迈。
头一两天柳贺的确有些不适应,因为县试前的一月,他温书还是比较放松的,眼下骤然转换为机械作业,着实让他觉得疲累。
然而县试府试再到乡试会试,又有哪一场考试不疲累?
四书题六十道,五经题八十道,还有第三场的策问及第二场的论诏诰表判,柳贺一共花了半月时间全部练完。
这些题目对应的程文柳贺几乎能够熟背了,但柳贺背程文,却不允许自己受程文限制,写文时他将脑海中程文抛开,只凭自己意志去写。
练到最后一日时,柳贺自己看到文章眼都花了,这又不同于破题,毕竟破题只一句话,一篇篇文章所涵盖的内容却极为丰富,纵然柳贺精力旺盛,这般练下来也有些吃不消。
但如此这般练也确实起了效果。
比如五经,比如策问,柳贺的功底又深了一些。
他在家中,与丁显丁琅书信往来,丁显夸他文章纯实厚重,已到了将书读薄的境界了。
但丁显也和他说,自己仅是举人,柳贺到了院试一步他还可以指点,若是到了乡试一步,他恐怕只能分辨柳贺文章好坏,却无法助他通过乡试了。
柳贺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这并非他眼下最该关注的事情,在院试之前,柳贺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为何非要买时人文章呢?
正是因为其中包括了当代名家著书作文的感悟,其中有如何读书、如何作文、如何融情如何叙理的,虽然不及名师亲自指点便利,但即便有名师耳提面命,最后能否学成还要看各人本事。
过了这半月之后,柳贺觉得,自己文章的境界又精深了一步。
他以往的积累全部体现在了文章上,身体是疲惫的,大脑却极为通畅,以往他常有文章难以下笔之感,县试之中便是如此,那时他的文章并不空洞,可以说是很踏实,但为了达到踏实的结果,他需要经历漫长的准备期。
而现在,他下笔时挥洒自如,只需看一遍题目,便知该如何作答,加之积累充足,于文章的体悟比以往更深,一篇数百字的文章写下来,与以往的文章对比,柳贺几乎不敢相信这出自自己之手。
策论同样如此。
柳贺自己爱读史书,小说话本一样不落,丁氏族学的书堂中亦有时务文章,柳贺全都一一读了,写策论时可选的角度便多。
当然,策论要想真正写好还得靠实践,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嘉靖十一年壬辰科的状元林大钦便是以策问获得皇帝青眼的,他的《廷试策》与他家贫教书的经历息息相关。
若是一点民生疾苦也不知晓,策论便会空洞无物,连立意也是乱的。
可惜科举考试只中头场,策论的作用常常被忽视。
……
柳贺练了半个月文章,成日在书房埋首作文,忽然间停下来,他有种从牢里放出来的感觉。
纪娘子忍不住埋怨:“你读书便读书,连吃饭都顾不上了吗?”
她又指着滚团,说柳贺让猫担心了:“它日日在家陪你,连滚地锦找它玩都不去了。”
柳贺:“……我昨日还看它和玄猫在一处玩。”
两只猫感情甚好,以至于那只玄猫都登堂入室,被滚团接到院子里了。
柳贺默默替那只滚地锦悲伤,让你凶,你与滚团相识一年还不及这只玄猫三天!
但不得不说,从颜值上说,玄猫比滚地锦确实好看得多,一身黑色皮毛油光水滑,看着特别有精神。
纪娘子又问柳贺:“贺哥儿后面不必那么辛苦了吧?”
柳贺点点头:“府试的准备我已做足了,再多看看文章,就等府衙张榜了。”
于是自这天起,纪
娘子开始变着法的给柳贺做好吃的。
按理说她该前半个月做些好吃的,但柳贺心思全在读书上,匆匆扒完饭就去写文章了,纪娘子做的菜再好,他的注意力也不在上面。
纪娘子虽然不懂府试的流程,但之前县试时柳贺也是如此,张榜前刻苦读书,一旦衙门出了榜,他反而能外出走走。
“你少往山里去,山上有蛇,路也不好走。”
“知道了,我等府衙出了榜再出去。”
“又要去上十日吧?我提前给你准备。”
“娘,不用着急,府试还没开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