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贤中了举人之后,楚夫人腰杆子硬了,纪娘子自然不被她看在眼中了。
何况她年少时算过命,她就是当举人娘子的命,而纪英呢,一看就是丧夫守寡的命数,就算楚贤成日哀叹自己看走了眼,楚夫人却丝毫不担心。
举人多难考?进士更是难如登天,哪是说说就能考中的。
……
柳贺没想到来逛一趟书肆也能遇上楚贤,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
不过他也就是当时不太高兴罢了,回了家,楚贤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说实话,如果不是今日见了对方,柳贺甚至想不起自己还认识这一号人。
柳贺也没有到对方面前装逼炫耀的意思,对方毕竟是举人,也是突破千军万马考出来的,柳贺考县试府试尚且觉得艰难,何况是乡试。
他认真读书努力考试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与楚贤并无关系,更没有复仇的想法,何况他和楚贤并没有什么仇怨,细究起来,只是他爹识人不清罢了。
他爹不识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都被他二叔坑过不少次了。
柳贺到了家门口,滚团先出来迎接他,滚团在城里也渐渐住惯了,不似初来时那般胆小,和柳贺的感情也一日好过一日,因为它爱出去转,纪娘子却不太带它,遛猫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柳贺头上。
柳贺再将东西收整了一遍,和纪娘子在家中用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第二日,柳贺与施允两人便踏上了前往应天府的路程。
应天府即现代的南京,朱元璋建立明朝后以应天为首都,永乐后期则由朱棣迁都顺天府,为明代两京之一。
眼下应天府人数有一百多万,放眼整个大明也是超特大城市的水准,何况首都虽然撤了,各部的建制却依旧保留,且城市规模宏大,城门便有四座,后世南京地铁站的明故宫、大明路便是得名于此。
除此之外,后湖,即玄武湖还有一座黄册库,这是自洪武朝时起全国赋役的档案库,可见南京的地位比之其他布政司的首府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在后世不少人看来,定都北京倒不是个坏决定,毕竟南京虽有六朝古都之称,但定都于此的王朝大多短命,当然,纵观整个中华文明史,定都南方的王朝命数大多不怎么样。
柳贺和施允一路上走走看看,到了应天府城时,还是被整座府城给震撼到了。
确实有虎踞龙盘的景象。
待两人入了城,更觉应天繁华远胜镇江数倍,不过很快就要考试了,两人也无暇细看城中风光,先把考试过关了再说。
两人提前了两三日过来,因为在府城中没有熟人,无法提前定客栈,只得在考试前先过来,镇江府好歹离得近,柳贺与施允二人虽说要受些罪,倒也在可承受范围内,而其他地方的士子赶过来一趟可就不容易了。
开考
柳贺在客栈安定下来之后,便与施允二人一同温书,距离院试只有短短几日,柳贺并不期待自己的文章能再上一层楼,这时候也只是依平日的习惯在行动罢了。
随着考试临近,客栈中各地的士子也越来越多,柳贺耳中听着的都是各地方言,考试前,士子们有闭门读书的,也有乘坐画舫游历秦淮河的。
柳贺和施允都没有那等闲情雅致,施允带了一副棋,两人闲暇之余便在楼上对弈,等放松够了,院试之日便也到来了。
虽然经历过县试和院试,柳贺依然不太适应大半夜爬起来考试这件事,好在这次他和施允两人结伴而行,他可以稍微卸下心头重担。
“外面竟下雨了。”
听得门外哗哗的雨声,柳贺也不由眉头一皱。
县试与府试俱是晴天,到了院试却下了雨,十一月气温原本就不高,风卷着门帘吹进来,寒意分外明显。
可即便如此,一众士子仍是提起考篮,举伞踏进了雨中,掌柜寻了几件蓑衣分给众士子,既能挡挡雨,也能御御寒气,柳贺将考篮用布盖好,与施允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雨下得不小,稍不注意便会踩一脚的水,考生们提着灯烛行在雨中,烛光将地上的水坑照得透亮。
“快到贡院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士子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此刻天仍未亮,正是一日之中最冷的时候,可士子们惦记着即将到来的院试,倒没有谁多抱怨一声冷。
南直隶院试在江南贡院举行,柳贺他们刚刚走来的一路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夫子庙景区,这里既有一座江南贡院,应天府学以及孔庙也在此地,往外一圈便是整个应天府最繁华的所在,徐太傅园便在此处,去南京玩过的游客应当知道,这里是白鹭洲公园的所在地,眼下却是属于中山王徐家的。
若是平日,众士子还有空欣赏,眼下却只想快些进考院。
“应天府士子在何处?”
“镇江府与常州府士子一同入内。”
“凤阳府士子……”
雨声喧嚷,守在贡院外的衙役声音更大了些,士子们则纷纷探起头往外望,却只瞧见黑压压一片的人头。
终于,衙鼓敲了三下,贡院大门开了,考生们排好队,依次被放入门内。
柳贺举伞的那只手都快冻僵了,他手伸在考篮内,摸了两下后,自其中掏出一物递给施允。
施允:“……”
柳贺居然给了他一个还挺热乎的鸡蛋。
施允问柳贺:“哪来的?”
“我找掌柜要的。”柳贺道,“正好暖暖手。”
眼下虽然又冷又潮,院试搜检的速度却比府试要快上不少,不过兵丁们搜检的动作却依然称得上粗野,柳贺左手拿着笔砚,右手则拿着脱下来的衣服,等待唱名后方才入内。
“镇江丹徒士子柳贺!”
“镇江丹徒士子施允!”
柳贺只有一人,负责搜检他的兵丁却有两人,尽管搜检速度不慢,在雨中等久了却依然叫人腿脚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