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像是被震碎在肚子里碎成烂泥一般,姜清水咬紧牙根,抱着身下的人不放手,紧紧护住,背上又传来被碎石重压的巨疼,他嘴角又溢出血,脑中发晕。
我睁着眼,眼前被黑暗包围,姜清水细微的呼吸声却渐小。
虽然他替我挡了不少落石的重击,但我还是受到不少伤害,全身上下传来疼痛,我都感到这般的痛了,更何况是他?
「公子……」他勉强将从腹部涌上的鲜血吞嚥下去,他咬牙喊道,不确定被他护在身下的人是否安然无恙。
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是我害的……」我目光涣散无神,全身无止尽的冷,痛彷彿麻木了。
「不是!」姜清水又吐了一口血,感觉到自己体温正渐渐消逝,他柔声说道,「不是公子的错,是我们选择相信公子的决定的。」
「不……对不起……是我任性了……是我……」感觉到他身子渐渐发冷,我慌乱的想动,但是全身上下被厚雪压的连动根手指头都无法,我乾哑着嗓子,无尽的恐惧蔓延上全身,「姜清水你撑着……要撑着……李昀很快会来的……」
姜清水轻笑了一声,粗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温吐,「好。」
「你不能骗我!」感觉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我惊惶不安地叫道,在暗无光芒的雪里显得相当微弱。
「公子……」姜清水的声音温和的唤道。
「什么事?」我的心尖提到最上头颤抖不已,一口气也不喘,怕抢走了雪地里唯一稀薄的空气。
「我们扯平了。」他朗笑一声,重重吐了一口混浊的热气。
「什么?」我发懵,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
姜清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到极限了,手指已经动不了了,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全身不再感觉又冷又痛了,黑暗中看不清什么,但他却能用最后的知觉知道身下的人用焦灼担忧的眼神凝视他,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这个专注的目光了。
「公子是女的……骗了我……扯平了……」
我神情倏地一滞,那原本在我耳边轻浅的呼吸声嘎然而止。
护着我的这具身体渐渐由温热转为冰冷。
心中的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彷彿什么也替代不了。
这个用生命至死都在保护我的人,我却无以回报。
许多许多的人给予的,我都无以回报,是不是,我死了以后就会堕入深渊?不想说来世再来报答,多么虚偽渺茫的承诺,我无法把握甚至无法确定。
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是张开眼还是闭上眼了。
是不是……就要可以见到爹爹和师父了……还有那些为了我而死的……
可是李昀,我……没见你最后一面我不甘心……
突然,掩盖在脸上寒天动地的冰雪被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拨开,我吃力的睁着眼,天上点缀着浮云的微弱阳光照映在我冻得发红无知觉的脸上,新鲜的空气混着冷风瞬间灌入我鼻喉,喉咙如火烧般乾痒灼热。
是谁?
我意识开始有些混沌。
那人一身紫色金丝滚边长袍,肩上披着镶狐银红披风,脚上穿着金色双龙长靴,一身金发倾刻而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好,我是李慕。」那一年,少年漂亮的双眸中闪着期待与不安,朝她伸出手,风中他的手微抖着,似乎害怕她的拒绝。
那双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手,那样的洁白无瑕如润玉。
「李慕。」年少的她穿着荷叶边圆窄裙轻轻唸着他的名字,盈盈一笑着握住他比女子还好看的手。
她说,「我叫如玉,月如玉。」
似乎下起雪了,我觉得脸上被覆盖点点冰凉。
他蹲下身拨开我发上的残雪,节骨分明的白皙手指微凉。
黑发散在雪地里混着斑斑红血相互呼应又强烈对比。
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原来,是你引我来此。
我们彼此太熟悉对方,因此我犯了最致命的错误,就是自以为瞭解你,而忘了你也同样了解我。
「如玉。」李慕低头看着我,轻柔的语气就像我们从不曾拔刀相向一样,只可惜现在我的情形是,满身鲜血,皑皑厚重白雪将我颈部以下遮的厚实。
身上的姜清水早已全身冰冷一动也不动,用他最后的生命护我周全。
冷,除了冷还是冷,身上的疼痛似乎被冷给掩盖住了……麻木了吗?
李慕的头刚好挡住与我对视的刺眼阳光,但我还是瞇起眼,才能勉强看见李慕脸上被阴影遮住的细緻俊秀五官。
他的眉眼还是一如从前,只是不知从几何时,他的心已不是我年少时所认识的李慕了。
「你不知道吧?师父其实不是病死的。」他忽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