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罗兰是什么时候恢复理智的呢?
是在她发现她根本不敢上前去抱住那个多肢生物哭一哭的时候。
她开始意识到安琪说的没有错,那东西早已不是她的妈妈,汉克姆教授早就死了。
她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把妈妈从辐射舱里放出来,反倒使他们错失了逃走的唯一机会,她会害死一直试图救她的安琪,甚至连安德鲁他们也未必幸免。
罗兰的手开始发抖,怪叫一声把枪丢到地上,就好像刚意识到自己开了枪杀了人。
曾经她埋怨过朱迪不愿拉她一把,她生气朱迪屈服于枪械之下,抛弃了她这个朋友。
她想着如果安琪是普通人类,在那种境况下一定不会放弃她,安琪总是有办法。
而现在,她已经成了那个连安琪都带不动的蠢人和昏蛋。
但是她的大脑依旧空空如也,想不到任何弥补的办法。
巨大的恐惧之下,她还是颤抖着问出了那句混账话:“安琪,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安琪这个人有时是有点爱面子的。
她惯常自诩为智力过人,甚至难以以平等的姿态爱人。
正因如此,她喜欢以无所不能的姿态出现在人前,毕竟神明就该有神明的样子。
就像过去一年里,让她帮忙辨字和句读的小姑娘络绎不绝,她竟也来者不拒,这就多少有点这种心态在里头。
而近日以来所谓的“没有万全之策”,也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她错误地把目标定位在了“每个人都能成功逃脱”。
但是这难度太大了,逃亡之路,很难有不掉队的。
她看着罗兰泪眼婆娑的样子,一种神明对信徒般的怜爱油然而生。她总是难以抵挡这样的求助,毕竟无所不能才是她本人。
所以如果把思路拓宽一下,其实情况也没到完全绝望的时候。
“罗兰,虽然成功的概率不大,但我想赌一把。”安琪说着,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罗兰的眼泪再次流下来,她浑身发着抖:“对不起安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害死你。”
“别说这种话啦,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安琪说着向辐射舱走去,“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干掉了罪孽滔天的希斯特,就是救下了无数可能遭他毒手的新人类;你杀死了两个被洗脑洗到种族歧视严重、并且必将在不久的将来参与侵略战争的士兵,就是救下了无数的正义之师。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罗兰怔住了,因为安琪已经爬上高台,站在了辐射舱的中心。
罗兰叫道:“你想干什么?”
安琪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但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你会使用辐射舱的操作台对吧?要不要赌一把,看我是不是万能体?”
士兵,黑影,茶话会
“约克、阿尔文,你们俩的禁闭结束了!”前来通知的人语气听起来有些匆忙,“你们之前是被分到开发区那边了吧?你们队现在正紧急集合,好像是有个研究所出事了!”
“阿尔文·文森特收到。”阿尔文飞快地应声,蹬上靴子抓起配枪就跑。
“喂,你就不能等我一下!”约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但早已看不见朋友的影子。
“草!”约克骂了一声,一边穿皮靴一边按规矩应声,“约克·德利斯收到!”
所以阿尔文的这次禁闭,是在这样的紧急集合中结束的。
他原以为出事的是皮克西西研究所,毕竟他们的所长刚离开不久。但是出动之后才得知,是希斯特生化所有异动。
而最诡异的是,没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十多个士兵同时失去了联络。
按理说在尚不确定事件是否和新人类有关时,这事是该由正规军去处理的,这时候让缉查队的人往上冲,其实就是在找炮灰。
约克在军用飞行器内扇着领子,内心的焦灼使他燥热。
为了不让长官听见,他小声嘀咕:“老天,要是这次侥幸没死,能把我再转回正规军吗?替旁人去死也太憋屈了。”
阿尔文扣齐了所有扣子正襟危坐,没搭理他。
约克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放得更低了:“说真的,阿尔文,你没什么想法吗?那可是生化所,数十人同时失联,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我现在强烈怀疑是希斯特制造了某种可怕的生物,没关好跑出来了——或者说,也可能是那十几个人自身不小心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阿尔文用余光瞄他,咽了口唾沫。
约克进一步推测:“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该死的新人类吗?就是那个常青藤化学系的学生。虽然最后看来她和我们说话只是为了逃跑,但是现在我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约克幽幽道:“普通人类与一些辐射物质接触时,可能真的会发生变异。”
实际上在事先接受过安琪瞎掰的那套理论之后,约克会这么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觉得既然新人类们已经先天携带变异基因,有着自身的变异方向,那么如果希斯特生化所里出现了能干掉十个正规军的东西,想必就已经变异成了难以想象的模样,这就和之前那个常青藤大学生说的对应上了——普通人类可以在辐射光线下发生可控的强制变异。
而再进一步想,这么说来那十个正规军也不一定是死了,有可能希斯特生化所内用来做实验的辐射物质泄漏,把这些倒霉蛋搞变异了也说不定。
约克越想越觉得完蛋:“狗东西,你给我点回应好不好。”
阿尔文的视线却被窗外的事吸引了:“孔顶的闸门在开启。”
约克也立刻探头看去:“还真的是!不走隧道走孔顶,这是要去荒漠区吗,这年头除了研究员谁会往荒漠区跑?会和希斯特生化所有关吗?”
“有关的。”阿尔文以他符合正规军最高标准的视力确认道,“正在升空的那架飞行器上印着希斯特生化所的标记。”
所以安琪一直认为,整件事情不幸中的万幸是,知道生化所的地下二层发生了什么的人,在第一时间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