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先去秦永凡待的酒店过一晚,等到明天天亮了我才回去我那偏僻的山上小屋。他住的酒店就在这一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
问题是,圣诞节是个大节日,酒店房间都满了。没办法之下我唯有睡秦永凡的房间,但他订的是单人房,只有一张床。
作为正人君子的他还没进门就先扬声:「今晚我睡地板吧。」
「可以加床啦!」
「不……」
一开门我就明白为什么「不」了。从踩上地毯的一刻我就知道这不是高级酒店,进房后我才明白这家酒店真的很垃圾,房间小得可怜,除了床,能睡的空间只有门口与床中间的小小走道,翻个身还会撞到头,要加床真是天方夜谭。
啊啊啊,也许能在天花板加个吊床,我再爬上去睡。
我生气地坐在床角:「小凡凡啊,你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会沦落到要住这种酒店?」
他用穷人的理由答:「够用就好。」
「现在就是不够用!」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吵下去,毕竟无济于事,于是我提议一起睡好了,他却红着脸猛说自己睡地板就够了,真是的!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是你心有鬼才怕啦!」
此言一出,秦永凡只得乖乖点头答应。本来我想睡前吃点东西喝点酒,但那个乖乖牌小帅哥好像怕我会酒后乱性强暴他,坚决禁止,我只好没趣地向服务生多要了个枕头跟被子,闷闷地玩着下午买的情趣玉米,跟他上了床。
唔……有道具在手,有帅哥睡在旁,我也没有半点感觉。
果然要跟喜欢的人睡才会紧张吗?
订婚那晚,我跟崔子行睡了,整个过程都紧张得要死,不过绝对称不上快乐。
那次真是地狱,回想起来屁股还会隐隐作痛。
「混帐看招!」
我手握玉米,向充气娃娃狠狠攻击,但见玉米的头一撞,充气娃娃向床下跌倒,搆不着了。
唉,好闷的圣诞夜喔……
「逸向。」
跟我背贴背的秦永凡低声唤道,在安静的夜里显得份外温柔。
我丢掉玉米,把被子拉好:「我不玩啦!睡吧!」
「不。我想说,你哥应该很看重你吧。」
「什么?」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也无权过问。不过我记得,在你哥哥订婚当晚,你上台致辞时,你哥的站姿一直都很拘束。」
「是吗?哈哈,那是他害怕我会说出什么话,怕我会破坏他的订婚礼、破坏他的大好前程吧!」
我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沙哑。
相较之下,秦永凡完全是旁观者的绝对理性与冷静。
「不是的。后来我留意到,你哥在台上一直保持微笑,但常常望向你那儿,好像恨不得马上跑到你身边。」
我深深吸了口气:「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跑过来嘛?那就是他的答案。崔子行啊……他从四年前就是这样,首先对我很好,表现得很喜欢我、很关心我,然后用三言两语撇下我。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是被他丢弃在s市的。」
「逸向,我不知道他对你的是什么感情,但他肯定很在乎你,希望你过得好。」
「那全是装出来的。是别人要他对我这个弟弟好,他才对我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是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没资格批评!」
「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物,所以……」
「所以他才拋弃我!」
我气得坐起来,真是的!自说自话的傢伙!就算他是个帅哥我也要把他打成猪头!
我正要撩起被子跟他拚过,但是秦永凡睡眼惺忪地挥挥手便把我的胳膊拉回原位。他的语调依然沉静文气,一如当初我遇上他那样。
「要你在爱情和朋友中只能挑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咦?
又、又是鱼与熊掌吗?真是讨厌的问题。
我咬咬牙把被子盖回身上,不情愿地答:「……我两个都要!」
「如果只能选一个?」
「我两样都要!有谁规定有爱情就没友情?鱼跟熊掌又不是手掌跟手背的关係。」
我的辩论赢来了一阵败者的沉默。
欸,对呀,崔丝缕说的鱼与熊掌根本是个屁。难道我跟哥哥相恋,他的事业就会完蛋吗?还有老头子、老妈方面,那是他们不通情达理,不容许儿子自由恋爱。哥哥该做的并不是丢掉我来满足老人家,而是努力改变老人家的腐败思想。
换个角度,儿子跟儿子结婚,等于两个儿子都没失去,不就挺划算的吗?对父母而言,两个儿子在一起是最值得庆贺的事。
「逸向。」
枕边人再次张嘴,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鐘,他的声音就染上了浓浓的睡意,彷彿下一秒就会堕入梦中。
我还没应他,他就自顾自地说了。
「鱼跟熊掌两道菜,不能同时吃。」
……欸?
「想跟女朋友约会,看场戏,吃顿饭,就得推掉朋友的约会。」
呃?所以呢?
「鱼和熊掌两个都想吃,于是先吃熊掌。但是,放在旁边的鱼又不甘心没被吃到,鱼变冷了,不好吃……」
唔?
秦永凡的话引领我迈向新的思考领域,我努力把他的比喻具体化:哥哥两边都想要,他先顾好那边,等到我对他的感情冷却了,他就会回来吃我。
……咦?好像有哪里理解错了?
我把头扭向秦永凡,果然,他又含含糊糊地解释下去。
「……鱼跟熊掌一起吃,不行的,肯定有一样会被暂时冷落。我觉得,你哥爱不爱你也好,他是真的很紧张你,他现在不能来关心你,跟你过圣诞,于是用保鲜纸将你保存好。你说过,你的屋子是他为你打造的,是两个人的屋子……」
……啊,是这样吗?
忽然有点豁然开朗。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也对,哥哥他……即使到了现在,还是很关心我。
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吗?
在医院里,他那无意识的吻,无意识地叫着我的小名。这一切,难道不是证明他一直都爱着我吗?他……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怕熊掌会坏掉,所以才不敢吃鱼,而不是他放弃了鱼。
对。
也许我该做的事,不是不停地叫他放弃熊掌,而是帮他一起吃熊掌啊!熊掌吃完了,他才能回过头来,专心吃我……
这时床边的人又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有点小,我听不清楚。我慎重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仔细听清楚。
「……所以,逸向……你的屋子是冰箱……在山上好冷……」
……呃?
呃呃呃?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哥哥冷冻处理?说、说谎!
「小凡凡!这是什么意思啦!别说得不明不白的!」
「……嗯?……什么事……睏……」
「喂!别睡呀,刚刚的话给我说清楚!」
就这样,我和小帅哥纠缠到凌晨两点鐘才睡,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