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化玉一见到病人就上前查看,在几处穴位用灵力探查后面色凝重,低声对严律道:“状况不大好,他昨天起就这样了?”
严律给黄德柱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装模作样地看看周栓,便夸张地“哎呦”了一声,问周太太:“怎么周少爷看起来比昨天状况不大一样?昨天夜里除了高烧外,难道还发生了别的什么?”
“您真是活神仙!”周先生一拍大腿,“昨天凌晨一两点,拴子忽然就醒了,还嚷嚷要喝水。我跟我媳妇高兴坏了,以为他是要好,没想到一喝完水就又躺下了不说,还烧的更厉害了,一直嘟囔说要出去玩,说有神仙要找他玩儿。把我跟我媳妇吓得连夜要把他送县医院去,但一出门他就病的更厉害,这不就拖到现在么。”
一说到“神仙”,严律立即想起赵红玫疯疯癫癫的那些话。
难道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神仙”?上神们早已寂灭——就算没陨落完,这帮原生神也并不爱管其他种族的事情——仙门也千年无人飞升,哪有什么神仙,听起来倒更像是孽灵之类的秽物。
然而孽灵行走必会留下痕迹,且低等孽灵通常没有神智,又不大相似了。
严律问道:“开始生病的日子具体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周太太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道,“不就是村东徐家那疯娘们的短命鬼丫头片子打河里捞出来的前一天夜里么!真是晦气,回村都要路过那条路,没得是那短命的倒霉运气冲到了我儿子!”
一提到“徐盼娣”,屋内其余人都警觉起来。
这周太太的语气令人心生厌恶,肖点星直翻白眼儿,连斯文的孙化玉都跟着皱起眉来。
严律发现事情又跟死去的小女孩挂上钩,心里正琢磨,余光瞧见薛清极在屋内缓缓踱步。
他样貌俊朗,刘海儿微长,显得比这身体的实际年龄又小上一些,穿这件儿一尘不染的白色短袖,倒是硬让严律看出点儿千年前修行时的影子来。
薛清极的目光在屋内扫过,最终走到书桌前站住脚。
小男孩的书桌上什么都有乱七八糟,卷边的教科书作业本堆在一处,漫画和一些铅笔橡皮撂在桌上,看起来都被造得有点儿破烂,倒是一个卷笔器十分崭新,摆在桌子的一角。
薛清极伸手将那个卷笔器拿起,放在手里掂了掂。
这卷笔器做的十分精致,是个小房子造型,屋顶窗户都做了出来,前边一个口用来插铅笔,后边的手把转动,就能将铅笔削好,这东西现在的小孩儿基本都有,只是这个做得格外可爱。
薛清极先拉开那个小窗户看了看,窗户是假的,却能拉动,后面是贴的贴纸,是一对卡通兔子,他转了个面儿,将转笔孔正对自己,向着那黑黢黢的空洞里看去。
“这转笔刀做的还挺有意思,”肖点星凑过去看了两眼,语气又端了起来,“不过也没多特别,对这些穷小孩儿来说估计也算稀罕物了吧。”
严律见薛清极看的专注,扭头问道:“那转笔刀不错,多少钱买的?我这位‘小朋友’兄弟挺喜欢,改天我也买一个逗他玩玩。”
薛清极似无奈似嗔怪地瞥了眼严律,却并没反驳。
“啊?”周太太不理解。
黄德柱声音威严道:“这屋内一摆一方都有讲究,我这位前辈是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周家夫妇早就六神无主,也就配合着回答:“这转笔刀好像不是我们给他买的。”
“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周太太思索道,“这是栓子放学回家后带回来的,就是他开始发烧那天!”
周先生也想起来了:“对对对,那天他本来回来的就晚,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身上滚得脏兮兮的都是泥和草,我说了他几句,可能看我发火他就害怕了,看着怪慌张的,饭也没吃几口就说要睡觉,夜里就发起烧,我俩赶紧给他带去医院了。”
周栓并没有告诉父母这个卷笔刀是哪里来的, 周家夫妇也只当这是儿子又在放学路上买的什么小玩意儿。周栓是家里的命根子,除了父母外,住在同村的爷奶每周也会给孙子不少零花钱, 所以周栓在花钱方面大手大脚,不时就会买新的玩具或文具回家,周家两口子因此也没多追问。
这转笔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严律处于好奇也拿来看了看, 发现下边用来装铅笔屑的盒子里干净崭新, 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这应该确实是个刚拆封的新文具。
“觉得有问题?”严律低声询问。
薛清极摆弄着这新奇玩意儿,他这身体正儿八经上学的时间没多久, 就算去上课一般也就坐着发呆, 铅笔橡皮这种东西都是薛国祥和唐芽夫妻俩准备齐全,他脑子里根本没什么对这些东西的印象。
“只是觉得奇怪, ”薛清极瞥向课桌上其他东西,“这小孩桌上喜好的东西的风格样式与这个都不相同, 好像也并不缺此类物品,所以多看几眼。”
场合不适合多问, 严律也没再细说, 看了眼黄德柱,后者在察言观色方面倒是十分有本事,立即装作要看屋内布局, 将周家夫妻俩给引离了房间。
孙化玉这才有机会将周栓的状况仔细检查, 医修有他们自己的手法,结合了改良后的仪器, 将周栓的身体快速扫描了一遍,轻“咦”了声:“以我的经验, 这孩子确实像‘虚病’。他身体健康,阳气旺盛,不该这样没理由高烧,但我这个见煞的符纸却没有测出他体内的问题。”
“我看看。”严律活动了一下手腕,等孙化玉让开位置后自己坐在床边,“你觉得他可能是因为什么导致这种情况?”
孙化玉道:“结合刚才他父母说的,这孩子发病前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惊吓过度很容易导致神魂不稳,这段期间最容易被邪祟侵扰,或许是因为这个。”
严律略微点头,将手放在周栓的心口,稍稍用力按压。
他布满云纹的右臂浮起一层灵力的幽幽浅光,渗入孩子的皮肤,源源不断地灌入。
他神色严肃,孙化玉不敢打搅,拉住探头探脑的肖点星也不让他靠近。
不过半分钟,严律轻抬起手,皱着眉看着昏迷中的周栓:“我探过了他的魂魄和身体的每寸脉络,确实有孽灵侵扰过的痕迹。”
“真的?!”肖点星惊道。
“但非常少,按理说不该引起这么严重的病情。”严律抬手打断肖点星的话,神色疑惑,“凡是生灵,多少都会有被侵扰过的时候,小孩儿因没长成所以更易招惹这些东西,但这孩子阳气旺盛,这程度的侵扰对他来说最多也就是到倒霉,感个冒什么的。”
孙化玉问道:“我也奇怪,他竟然病成这样。刚才我以灵力为针,刺了他几处穴位,换做别人就该醒了,但他却还这样,我实在想不通。严哥,现在怎么办?要不先带回仙门,我爸在那边,仪器也齐全,应该更好治疗。”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再多烧点时间估计脑子就要烧坏了。”严律咬着烟,看了眼门口,黄德柱倒是再忽悠人这方面很有一手,周家两口子现在还没回来。他再次将右手放在小孩儿胸口,“不能拖了,我要把他身上这孽气拔了。”
“硬拔吗?”孙化玉惊讶,略有犹豫,“这种硬拔很容易对魂造成伤害,他年纪还小,魂不稳,硬拔的话……”
薛清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床边,垂眼瞧着床上病歪歪的小孩儿,出言打断道:“最多不过是头痛个几天,或是流流鼻血罢了。如此小的损伤,不过数日就能恢复,但他这发烧的情况再持续下去,熬出毛病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孙化玉寻思寻思也是,点头道:“也好,反正我也在这儿,等拔孽结束我再处理一下,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你要怎么直接拔呢?”
这种话题肖点星是插不上话的,心里着急也没办法,他本来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远不如这些出活儿老手知道的多,见薛清极似乎也对这些事情十分娴熟,忍不住道:“哎,你懂得真多,是不是以前的时候常见这情况?”
薛清极瞥他一眼,并未答话。
严律已将周栓的衣摆掀上去,以右手抚住其胸口,左手覆盖在其额头,护住心与脑两处后同时灌入灵力,小孩儿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先是皱眉,随后四肢不自觉地摆动,显然是魂魄从未经受过妖族灵力的入侵,十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