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教养所,和过去给她“提鞋也不配”(陆玉容语)的劣妓称姐道妹,同桌吃饭,同屋睡觉,她已经十分不满了。只是忍耐于教养所上边是人民政府管辖。现在竟然还要她学着做以前“丫鬟女仆才做的活”,她一下子就翻脸了。
她懒得可怕,一身坏毛病。内衣内裤脏了,不洗,反而扔掉。干部们批评了几次,强制她捡回来自己洗干净。
她就闹。往死里闹。
不闹的时候就绝食。
干部试图说服她。她冷笑一声,白眼一翻,破罐子摔破,摸着自己花容玉貌的脸,给别人看:“看看,看看?我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我出去之后,有的是法子,照样高高在上!用得着做这些活?”
旁边竟然有同样不服气的人附和她:“对啊,何况,刺绣门不如倚市门”
春生沉默一会。对陆玉容说:“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陆玉容嗤之以鼻:“去就去。”她有恃无恐。
她就是收容的数千唯二读过大学的人之一。她知道新生的政府对她们的定义是:受苦的姐妹。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们动手的。
第二天一早,陆玉容跟着春生,去了一所特殊的监狱。陆玉容笑嘻嘻地:“怎么?不提阶级姐妹了?要拿监狱威慑我?”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犯人出来活动的时候。递上早就备好的申请,春生带着她走了进去。走到了2071号牢房跟前。
陆玉容脸色刷地惨白一片,叫道:“段斐!”
那个剃了光头的犯人看见她,双手发抖,扭过头去。不看她。
陆玉容几乎尖叫起来,扭头恶毒地瞪着春生:“怎么,想我感激你们?”
春生很平静:“玉容,你的过去,政府调查得很清楚。”
陆玉容又紧紧闭上了嘴,只是把拳头死死地攥着。
春生又带着她到了……烈士陵园。
陵园里这时没有人。
这时候,天色忽然昏暗下来,天上开始飘雨。
冬雨凄迷。烟雨中一片片烈士墓,铁灰色的,静静地伫立着。
雨丝飘在身上,寒意彻骨。春生不躲不闪,安静地看着这些墓。
陆玉容冷得哆嗦,骂道:“你想干什么!冻死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