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阿姨神色复杂:“这是图啥呢?既然知道沈洋想害她们,那直接报警不就行了?让警察抓走沈洋,她们就省心了,干嘛还买什么血袋,还费劲吧啦地陪凶手演这么一出戏,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白眠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太太:“这个问题,或许由她亲自回答比较好。”
老太太黯然地抬起头:“因为,我是一个母亲。”
众人都不解这句话的意思,老太太缓缓地说:“就算儿子做了再多错事,母亲也想给他一个机会。”
夏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想谋杀你, 你却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你是受虐狂吧?”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珠,颤颤巍巍地看向前方:“在那通电话里, 他只说了要杀掉他的姐姐,并没有说要杀掉我, 我就是想赌一把, 赌他还有最后一丝人性。”
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什么, 老太太就先自嘲地笑了:“我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真的很蠢,但他毕竟是我的亲儿子, 我心底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期待他能回头是岸, 或许,当了母亲就是这样, 就算儿子要杀人, 我也会帮着他去藏尸, 只是这一次他把刀对准了我的女儿,我才不得已设下了这个局。”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自从听到那通买凶杀人的电话之后,我就开始布置了, 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要雇人杀了沈菁, 于是我带着沈菁从原来的家搬走,搬到了一个新租的房子里,我和沈菁每天都低调出行,不过我知道这起不到什么效果, 他找到我们是早晚的事。”
“果然,后来他去沈菁的公司楼下持续蹲点, 蹲到了沈菁,又一路跟踪沈菁,看着她进入小区,他记下了我们的地址,让凶手重新制定了一套杀人计划,他们决定用刀。”
“听到这个以后,我就买了专业的防刺衣和血袋,让沈菁提前穿在身上,到了说好的时间,那个被雇来的毛头小子撬开了我家的门,我推开门,假装刚听到声响起来,沈菁正站在冰箱前取东西,那小子冲过来拿刀就刺,假血流了出来,他也很害怕,丢下刀跑了,他跑掉之后,沈菁装作失血过多的样子倒在了地上。”
“我报了警,警方来封锁了这栋楼,有好事者闯进楼道里拍了一段视频,那段视频流传出去,社会大众都以为沈菁死了,警方也没有对外澄清,因为,他们正好要借这个机会来抓捕凶手。”
“案发之后警方在现场发现了凶手的毛囊,很快就锁定了凶手的真实身份,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他们发现凶手作案后跑到了山里,青水镇有很多山,群山连绵,排查起来很耗费时间,青水镇的精力有限,警方不能为了这一个案子用上所有警力,于是他们决定守株待兔。”
“案发之后,沈菁被送到现场检查了一番,她提前做好了防备,所以毫发无伤,但是警方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他们让社会包括凶手都以为沈菁已死,然后,他们让沈菁重新回到了那间出租屋里,我则是一直躺在医院装晕。”
“警方提前在出租屋内安排了多人保护沈菁,沈菁依然像以前一样每天上班下班,其实路上都有便衣在保护她,她就这样生活了数天,渐渐地闹鬼的传闻便传了出来。”
灰衣阿姨惊讶地捂住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当时我看到沈菁回家简直吓死了,谁能想到她屋里还藏着一屋子警察呢?”
老太太接着说:“警方制造出这种假象,就是为了引诱凶手回来,凶手一旦听到沈菁的鬼魂出现,一定会感到万分好奇,原本已经被他杀掉的人竟然又出现了,沈菁究竟死没死,这些问题一定会在凶手心里盘桓,他势必要回来看一眼,这关系到他的刺杀任务有没有完成,也关系到他将来会如何判刑。”
“所以警方就藏在那间出租屋内等待,除了出租屋,小区和街道里也提前布置了警方的人,”说到这里,老太太看向灰衣阿姨,“你说你走进单元门时总是感到背后有人在盯着你,其实那是警方的目光。”
灰衣阿姨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老太太又说:“他们蹲守了一段时间,那个凶手果然来了,他是顺着楼外的管道爬上去的,因为沈菁平时在外面会遮着脸,所以凶手也无法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沈菁,只能从背影看出有几分像,要想看到她的真容,凶手就必须看到沈菁进家后摘掉面罩的样子,所以他站在了空调外机上,想要透过玻璃看。”
“其实从他刚进入小区开始,警方就注意到了他,但是为了能顺利实施抓捕,警方还是耐心地等待他爬楼,他一爬上空调外机,警方就打开窗户,抓住了他的胳膊,此时他已经无路可退,如果他向后躲,就会坠楼,警方借着位置的优势一把将他拖回了屋里,他还试图和警方搏斗,结果被警员们几下子就给摁在了地上。”
“抓住了这个人之后,警方就把他带回局里审问了,他的故事算是告一段落,可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老太太悲哀地望向地上的沈洋。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想看看,如果我处在生死之际,他会怎么对我,”老太太双眼含泪,“我那悉心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究竟会怎么对我。”
“原来你装晕是为了这个,”灰衣阿姨怜悯地看向老太太,“后来呢?”
老太太摊开手笑了:“后来?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看见了,医生说我突发性脑溢血,需要住院治疗,我的好儿子就在这时候执意要带我出院,推着一张病床大老远地把我送到这里来,想用我的死来讹最后一笔钱。”
“我确实是在事发前一周喝过翁大夫开的药,但那只不过是一种滋补养身的补药,我听说慈心堂的名气大,就过来找翁大夫把了个脉,仅此而已,翁大夫和我的晕倒根本就没有关系,我的儿子,却想用这个来讹钱!”
老太太说着,声音严厉起来:“你当时以为我快要死了,以为你姐姐已经死了,很快你就可以继承家里所有的钱,可你还是不满足,推着我来这里丢人现眼,想用我的病最后赚一笔钱,儿子,等我真的死了,你是不是还想拿着我的尸体去配阴婚啊?”
老太太的声音里是无限的悲哀:“我设置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想看看你最后会怎么对我,可我却看见了这副嘴脸,哈哈哈,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白眠用扇子点了点下巴:“你看清了,所以你终于决定不再心慈手软。”
“是啊,”老太太悠悠地叹了口气,“那通电话录音,我到现在还没有交给警方,警方前期主要是把这件事当成普通的凶杀案来调查,也有警员怀疑过这是买凶杀人,但是他们没有证据,最关键的证据,就在我手里。”
夏芒大吃一惊:“原来你说的机会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儿子在你临死的时候表现得很差,你就把证据交给警方,如果你儿子表现得很孝敬你,你就帮他把这件事瞒下来?”
老太太沉重地点了点头,夏芒简直想要骂人了:“我去,你这也太离谱了,你隐瞒关键证据,误导了警方的调查方向,让你儿子逍遥法外,我真是要被你气到说不出话了,就算你不交出电话录音,难道你以为警方就调查不到吗?难道你以为那个被抓的凶手不会供出真相吗?”
“关于那个凶手,不必担心他的口供,我儿子已经提前用钱封住了他的口,警方审讯他的时候,他会咬死这件事是他自己干的,”老太太说,“警方也曾经询问过我,但是我占了年龄的优势,像我这个年龄,没有人敢折腾我,只要我一直装作头晕不记事,警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灰衣阿姨连连摇头:“老大娘,你真是糊涂啊,你以为你不交出电话录音,警方自己就调查不到吗?连我这么大年纪都知道,在警方调查的时候,一切删除掉的信息都是可以恢复的,他们查出这通电话只是早晚的问题,只不过警方忙于抓凶手,还没调查到你儿子身上而已。”
夏芒直接骂道:“傻x,干扰警方办案,还危害公众安全,像你这种傻x就应该一起被抓起来!”
老太太没有反驳:“是啊,我确实是傻,爱本来就会让人变傻,我只是想赌一把而已,不过我赌输了。”
“你确实赌输了,”白眠轻摇着手中的扇子,“刚才你打算去警局提供线索,你儿子要跟着你一起去,他是打算在去的路上打晕你,让你彻底消失,被你拒绝之后,你儿子立刻拿起了手机,他要故技重施,找一辆车去撞你,只要你离开这里,不久之后就会出车祸。”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被摁在地上的沈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双眼迷离,似乎在神游天外。
老太太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照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我活了一辈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白大师,难怪他们叫你大师,你配得上这个名头。”
此时陆雪皱着眉提出了疑问:“说了半天,我们知道沈洋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狂,但他为什么要雇凶杀害自己的姐姐?他的作案动机还没有说出来。”
“估计是子女矛盾吧,分配不公什么的,”灰衣阿姨嘀咕道,“多子女家庭就是爱闹这些矛盾。”
老太太开口了:“不是的,我一直都对他们很好,从小到大,我会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他们平均分配,从来没有偏心过谁,他姐姐也对他很好,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恨,他要杀死他姐姐,完全是为了争夺家产,本来家产该一人一半,如果姐姐死了,那家产就全部都归他所有。”
灰衣阿姨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但还是说不通啊,他姐姐死了,还有你在呢,他也不可能一时半会拿到全部的家产,他这算盘到底是怎么打的?”
老太太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眼角流下一滴泪:“我原本以为他打算饶我一命,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是想把我们两个都除掉,一石二鸟,如果我女儿真的当着我的面被杀死了,那我一定会惊吓过度,住进医院,到时候他再放弃治疗,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我现在才明白,我真傻。”
周围的人纷纷都指着沈洋骂了起来:
“败家玩意,真是钻钱眼里了!”
“这绝对是个重男轻女的妈,活生生把这个儿子给宠废了!”
“就是,他肯定是从小到大都无法无天的那种,长大了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