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芸娘留她们吃了顿饭,苏寒不是自己来的,这次回京都除了述职外,她还要从宗族里挑个继承人培养。族里知道她有此想法,恨不得把孩子都送过来,待听到要同她去边关历练,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们又不情愿。孩子的父母则恨不得当下继承镇国公爵,拉着孩子强送到她跟前,苏寒不耐烦见他们如此,又看不上在都城被养的娇气人,最后是苏寒自己点名了族中堂兄的一对儿女。这堂兄早逝,去年孩子的寡母也病逝了,如今跟着叔父一家生活,到底寄人篱下,苏寒便将这对兄妹一并带走。
聂芸娘看着苏寒身旁跟着的两个孩子,男孩年纪稍长些,牵着女孩的手,两个小娃娃跟在苏寒身后昂着脑袋也不怕生,像两个小护卫一般。
“这两个孩子,瞧着就很好。”
苏寒笑笑,摸了下小女孩的脑袋,“是很好,这次来带他们认一认这里。”
聂芸娘稍稍欣慰,有了这两个孩子,苏寒或许能过的更有奔头一些,日子总要过下去。方才吃饭时离的近,她看到苏寒的鬓角竟生出了白发。苏寒也才三十多岁。
在苏寒驻守河西关的第十二个年头,东虞发生政变。东虞先帝驾崩后,皇位几方角逐周旋,最终由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继承。四皇子败于此次争位之战,被贬为凉州伯,封地也改为与西翼接壤的凉州,据说在去往封地途中感染风寒,到了封地不久人就病死了。三公主作为四皇子的胞姐,夫家因参与夺嫡之争被削去国公爵位,全家贬为庶民,而在新皇治罪之前,三公主便与其夫家和离,保住了公主的封号食邑。
坊间传闻三公主并不是那等背弃之人,是五公主带兵围了国公府,逼着驸马签的和离书。而三公主也不像其他皇子公主一般前往封地就藩,而是同新皇亲妹五公主一样留在盛都的公主府。刚开始底下的人还多有怠慢,后来被五公主带人差点将宗府砸了,再之后三公主一应待遇都照例五公主更甚,只是从此很少出门再不见客。
坊间虽不解为何五公主对这位不是一母同胞,甚至阵营敌对的姐姐如此好,但观其所为,也不得不感概一句,姐妹情深。
东虞新皇登基不过六年便驾崩,成年的皇子不见出息成才的,不是病秧子就是酒囊饭袋。后来是太后与五公主一同出面,扶持了未满八岁的五皇子登基,新皇登基后尊太后为太皇太后,五公主为镇国长公主,授参政议事之权。彼时的东虞民风开放,女学推行,百姓受教,朝中虽有微词,但五公主雷霆手段轻易平息,由此东虞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位镇国公主。
苏寒在得知昔年那个开朗活泼的五公主,竟成为镇国长公主后,还拿出当年她与离渊的信物机括看了看。
“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女孩,竟真的做到了。”鸢五和秦四没有去东虞,离渊留下的机括她们交还给苏寒。苏寒没事时,总喜欢对着离渊留下的东西说说话,虽然离渊的宅邸被大火烧光,但好在她生前总是喜欢给苏寒送东西,瞧着喜欢的小物件,风水摆什亦或香薰话本……苏寒将这些全都收好,闲暇时常拿出来看看。
日子就这样在指缝里飞速流逝,如今的苏寒已不觉得时间太漫长,痛苦在岁月的抚平下消淡,只是留下的疤痕依旧深刻。
苏寒镇守边关的第二十二年,孙恒恪病重。
皇帝病重,皇子争权,他苦心经营一辈子的铁腕政治眼看就要付诸东流。清君侧的消息传来时,孙恒恪还是有一口气的。
“谁?谁下的令!”得知是苏寒领兵入京,皇帝一口血喷了出去。苏寒无旨永不得入京,谁给她的胆子?还是她已经暗中和哪个皇子勾结?
苏寒蛰伏二十载,羽翼丰满兵盛威霆,这场清君侧来的措不及防,可说是雷霆之速。京都城的百姓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苏寒已经带兵围了皇宫和宁安侯府。
皇宫内,七皇子对苏寒的兵贵神速大为满意。皇宫外,被清理的宁安侯府人头满挂。
当年是左相泄露太子之计于宁安侯,宁安侯是大皇子的外祖,自然要帮着除掉太子,于是他给离渊下套让她不得不入太子之阵。太子此次就算皇帝不杀他,失去了离渊这个助力还能牵扯苏寒,苏家只要参与夺嫡皇帝便不会允许苏家再拥兵权。只是宁安侯的谋算,被离渊的死打破。
她选择自尽抗下所有罪名,倒是保全了镇国公府和苏寒。
左相早就入土,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七皇子登基后自会料理。宁安侯这老东西倒是能活,活到苏寒终于有机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七皇子顺利继位。当然是顺利的,有苏寒的镇国军在,玉玺圣旨遗诏轻而易举。苏寒甚至没有给七皇子聆听遗言的机会,他的儿子不了解他,但苏寒绝对了解孙恒恪。他可以把江山给七皇子,但他一定会让七皇子对苏家斩尽杀绝。
“你知道我为何违背祖训也要如此吗?”
“你,为她,报仇?是她,咎由自取!”孙恒恪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全凭着要斩除祸根的执念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