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灶间剩的食材, 简简单单的一碗汤饼,做来并不费事。
但想着好歹屋里还有前来议事的栴檀和远松他们,贺七娘正好也想再多些时间, 好好琢磨下能够让许瑾答应她去西市的说辞,便索性闷头多做了些。
等到贺七娘收拾好, 用食盒装着满满当当的两大海碗汤饼, 还有一小碟酱菜并着分食的碗筷, 打算晃回他们议事的书房时,她一抬头,便见着了不知何时, 已寻了过来的许瑾。
他正抬脚跨过门槛,见她望来, 忙是几大步走上前来, 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顺道,还特别自然地用另一只手牵住她空下来的那只。
自那日在大长公主的府邸中,由得这人牵过后, 他就时常会在行走间牵上她的手, 那副顺理成章的模样,倒是俨然一副打蛇随棍上的无赖架势。
而最是鬼使神差的, 就是她自己, 竟也就这般默认了下来。虽说每次都会下意识地挣一挣, 但他次次不放, 便也由着许瑾去了。
只有时暗地里烦躁起来了, 也会自我安慰一句, 反正前世旧梦里也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 现在拉一下手, 她也不会少块肉去。
这一次,因为有所图,贺七娘干脆就连挣都懒得挣了。
莫名从许瑾的背影里看出淡淡的愉悦,故意落后了一步的贺七娘冷着脸,然后在夜色中拉一拉嘴角,自觉太过生硬,就再拉着嘴角再将脸颊挤了挤。
终于,一番调整,让她得以在许瑾回望来的一眼里,顺利地朝他莞尔一笑。
而许瑾也是朝她笑了笑,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她身侧,随着她的步子,刻意放慢了脚步。
贺七娘跻身在这满院清晖中,指尖为许瑾所掌控,却是徒留心烦意乱。
就像在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附耳在旁,喃喃催促着她快些逃离眼下的处境,警告着她,若再这般下去,她迟早会输掉二人的这场较量。
不想再同他弄什么月下漫步的把戏,贺七娘加快步子,扯上许瑾牵着她的手往前,二人在不经意间,变幻了位置。
由贺七娘牵着许瑾,大步向前
“快些走吧,当心汤饼糊开,不好吃了。”
回到书房,贺七娘察觉到屋内的静谧时,方才恍觉,原本议事的人竟是散了。
“你们议完事了?”
依照往日,这个时辰,他们应当还未能结束才是。
提着食盒,一路老老实实跟在贺七娘身后的许瑾业已停住脚步。此时,他正如同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垂着头,用手捏着贺七娘的指腹玩儿。
轻轻的,痒痒的
用那只自由的手逮着许瑾作乱的手拍了一下,贺七娘柳眉倒竖。
“问你话呢!”
眼笑眉舒,许瑾摇摇头,目光直视于贺七娘。
“没,我想去陪你,让他们先散了。”
被这直白不加掩饰的话语说得一时呆住,过了一会儿,贺七娘这才别扭地移开眼,用手揉了揉鼻子,嘀咕道。
“我煮了许多汤饼,会浪费的。”
“不会的!不会的!”
话未落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骤然响起,贺七娘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看去时,远松不晓得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小跑过来,搓着手站在二人身旁。
“娘子,不会浪费的。属下把多的拿去分了就成。”
“呃,呃,好的。你,你去吧”
呆愣愣地瞧着远松从面无表情的许瑾手上半接半抢的夺过食盒,然后飞速将里头的汤饼和碗筷分好,一溜烟儿跑开,贺七娘愣怔的视线,从剩下的那一海碗汤饼,移到旁边的两双筷箸上。
“”
“远松!你再留个碗呐!”
眼瞅着远松跟聋了似的跑得飞快,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拐角的墙后,贺七娘提脚便准备去追。
结果,还没等她迈开步子,手臂却被许瑾一把拉住。
眼见此前消失殆尽的笑意重新回到许瑾的眉眼间,贺七娘木着一张脸,心下忿忿。
远松!最好以后别落在她手里!
二人再次颠倒位置,由得许瑾将她牵进屋里时,贺七娘已然像被霜打过,被安置在案前坐下后,瞪着那碗汤饼的眼神恨不能在碗上烫出两个窟窿。
正犹豫着是不是干脆说她不饿,催许瑾吃上两口以后就单刀直入,问她能不能明日里去西市逛逛,一只此前才牵了她一路的大手往前伸来,握着一双筷箸。
“不是没用什么晚食吗?别饿着了,吃吧。”
贺七娘这会子已经被远松折腾的连脾气都没有了。她轻掀眼帘,看了看被许瑾握在手中的筷箸,再瞅一眼放在食盒里未动的那双,忽是灵光一现。
是了!
许瑾没应他饿不饿,说完顺道给他煮一口后,他也根本没有点头或是应声,只是让开身子,许了她离开。
原来,他根本也没打算吃呀!
为难的局面立时被破解,贺七娘心下松了一口气,也懒得推辞,免得到时候客套不成,为难了她自己。
接过筷箸,捧过比她脸还大的海碗,她埋头吃了起来。
可惜,本就是为着能够明日顺利出门而故意开的口,贺七娘实际上并不饿,因而只吃了几口后,她就再也吃不下了。
故意念叨了一句果然过了饿的当头以后就不会再想吃东西,她放下筷箸,正想着赶紧向许瑾说出她明日打算出门,而且不需要他安排人陪同的计划,对面一直一动不动看着她吃汤饼的人,却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