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年一边辱骂一边踢打着他。
抱着必死的心,小林上嘴了,抱住对方大腿就狂咬,对方重击着他的头部,纵使眼冒金星,他也未曾松嘴。
当小林回到家中,父母见到他狼狈不堪、满身血污的模样时,勃然大怒:「你居然和别人打架?」
小林支支吾吾开了口:「我是为原一打架的!」
他从未欺骗过父母。
罚跪12小时后,小林在原一家楼下,堵住了他。
原一一如既往被纯黑的衣服所包裹,他倚靠在墙壁上,近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烟雾袅袅升起。
小林喋喋不休,「你究竟有多怂?女人都会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咬断对方的阴茎!你他妈还是男人吗?」
他方才意识到,原一一直在发呆。恼羞成怒的他,一把将原一推到墙上,掀起对方的衣领,怒骂道:「你喜欢做这种事情吧?你喜欢舔男人的鸡巴?我一直都在帮助你!结果你就是这种货色?」
「……不喜欢。」原一微微侧过头,弹了下烟灰,避免烟灰飞到小林身上,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没有回答。
「看着我啊!你他妈又在发呆?你的大脑是在神游外太空吗?你有听人说话吗?你能考上大学吗?」小林恶狠狠抓起原一的下巴,强迫着对方与他对视。
「考不上。」
如同黑洞般的瞳孔直视着小林。他的双眼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感情。
不对,这家伙并没有直视我,他只是空虚地盯着虚空的某一点。
原一已经坏掉了。
意识到曾经的友人精神已经崩坏,小林颓然松开了手,他踉跄地退下,近乎哀求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告诉我啊。」
燃烧的烟头被高帮马丁靴所碾灭,「我的事,和你无关。」
「……我做什么事都弥补不了吗……」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原一转身离开。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啊!」
「……小林,你知道么?」原一的话语罕见地柔软下来,小林的眼睛升腾起希冀之光──
「小孩子上同一个兴趣班,有着同样的爱好,并不意味着大家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我现在一直在帮你啊!」
原一停住了脚步,黑色外套的衣摆随风飘荡,「……我从来没有要你帮我,一开始就是你自作主张。」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小林笑起来,声音比哭还难听。
的确是自己自作主张,内疚与悔恨就如同附骨之蛆,他就像个小丑为原一前后操劳,为他打架,为他激怒同学和父母,得到的却是这种回应。
「我们生活的世界不同……不要再接近我了。」原一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漆黑的背影让小林如坠冰窟,那冷漠无情的回答与无机质的眼睛,时常在噩梦中出现。
此后他与原一形同陌路。
小林伪装成施暴者的样子,伪装久了会变成真的。他下手开始带了几分真意。偶尔恶毒的想法会自内心产生:你什么时候才会求我帮助你?你什么才能回归现实?才能真正注视着我?
猛然惊醒时,他会迅速将这种扭曲的想法赶出脑中,自责怨恨着自己。
他从未察觉到黑暗已经滋生。
回忆就此落幕。
「你之前还给男人舔鸡巴,今天又被人泼水,你知不知道那水里有尿啊?你比妓女还骚还贱!」小林出口之后猛然意识到—
自己说了很恐怖的话。
那并非是教育,而是找茬。夹杂着意淫的找茬,他不敢去深思自己的话语,只是掩饰般大吼:「有悲惨童年的人,被命运碾压过的人,数不胜数。但是有哪几个人像你一样?你不过是在强者的欺凌之下屈服了!你放弃了反抗的同时,也放弃了未来!」
没有回应。
胸口莫名的愤怒与烦躁像火焰般升腾。小林撒谎:「我其实早就加入欺负你的那一边了!我已经不是假装欺负你了。」
这是孩子气的试探……与恐吓。
你会因为我的背叛生气和难过吗?当你显露那样的表情时,我绝对会挺身而出保护你。
依然没有回应。
原一在发呆。
小林咆哮如雷:「你说话啊!我已经背叛你了啊!我真的在欺负你啊!你是聋子吗?」他掐上了原一的脸,想试图让其开口。
「……那是你的事。」
下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扼住原一的脖子。
「我他妈的可是这个学校里唯一能帮你的人?你就这样对我?我让你脑子清醒一点!」
原一一直在对所有人实施冷暴力。不良少年们在用暴力制裁冷暴力。
人类都渴望暴力,人类都畏惧暴力。
那么我就用暴力来让你畏惧我,悔恨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你会痛苦吗?那张像瓷娃娃一样无机质的脸,会因为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扭曲吗?
小林笑了起来。加大了手劲,手中的脖颈似乎如枯枝般脆弱,这让小林产生了近乎全能的自信,而原一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这人也会痛苦啊?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原一一直紧闭的双唇张开喘息,喉间发出急促的气音。
他猛然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重新得到呼吸的原一,大声喘息着。
小林飞奔冲出更衣室。
他低下头,脸上浮现出看到魔鬼般惊恐的神色—
午休。
顶层的楼道烟雾弥漫,付继安所领导的少年暴力团体极荆会长期占据于此处。
干部们聚集在狭小的楼道内抽烟,周遭的学生们只得畏惧地离去。
叶深流推开门,呛人的烟雾让他咳嗽了一下。
极荆会副会长、弛泽催促:“大哥来了,快点把烟灭掉。”
极荆会会长付继安狠狠碾灭了地上的烟头,不满道:“知道了!”
叶深流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烧冥币。”
叶深流,极荆会里会长,绝对权力的支配者。作为学生会会长的他,利用工作之便,搜集了不利于别人的信息与他人的弱点,将其化为操控的手段。
在前任boss被送入少管所后,初中的他便接管了极荆会,凌驾一切的权力感让他为之着迷。
上台后,他与黑道组织青合会建立了友好关系,极荆会由校内不良少年们、校外辍学小混混们所组成的过家家酒小团体发展成了真正的黑道组织。
近几年,叶深流利用极荆会恶整了不少得罪阻碍他的人,在事成之后,装模作样花言巧语,就连被害者也未曾怀疑过他。
他随意问:“清场了么?”
“清了,我们一直在这里,没有人敢上来。”
叶深流见干部们都已到齐,便开始召开极荆会的作战会议,在持续20分钟的研讨中,他心不在焉,想着上周的事。
最近,原一在放学路上总会去学校外的咖啡馆,兼职的女招待是附近的女高中生。
原一见到少女时怀念眷恋的目光,与她羞红的脸,揭示着这两人会搞在一起的未来。
叶深流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更让他不爽的是:往常眼睛没有焦距、也基本懒得看人的原一,却罕见地注视着少女。
少女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热情的笑颜,但身世却凄凄惨惨,母亲是犯了毒瘾的陪酒女。
畸零人往往会激发女人的母性。而少女与原一同样是恰逢不幸的年轻人,共同点就是他们手上的纱布。
那日黄昏,在公园前偶然相逢的两人,如同放学共同回家的情侣,进行着无趣的对话,叶深流用隐藏在原一书包里的窃听器,偷听到了一切。
“你的手!怎么了?你在自残吗?”
少女的惊呼声清晰传递进监听耳机中,可见两人距离有多接近。
“其实我也有哦。”少女似乎挽起了袖子,“只有伤害自己,我们才能活下去吧。”她发出自嘲般的笑声:“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是么?”
“伤口裸露在外面会感染的,我给你包扎吧。”拉链拉开的撕拉声。
原一问:“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我呐,在学校经常被欺负,像是鞋子被放上钉子,午餐里有美工刀片,一不留神就会中招呢。啊,对了,我长得很像你的熟人么?第一次你见到我时很迷惑的样子。”
在叶深流看到少女的瞬间,也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违和感,但心爱之物被抢走的恼怒,让他并没有多想。
“她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性。”从声音来看,原一显然很困惑。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哈哈,我当然知道她是女性。你们已经分离了很久么?”
“是的。”
“为什么会分开呢?”
“……忘记了,抱歉,我并非是在找借口,而是失忆了。
“啊,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那个小学生一直没有抓到吗?”
“嗯。”
制服鞋踩在石板之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少女的叹息声打破了僵局
刚才两人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无法亲眼目睹现场,让叶深流越发烦躁。
少女问:“为什么?”
“抱歉……不要靠近我比较好……接近我的人,会遇到不幸。”
霎那间,叶深流反应过来,那清脆的踢踏声正是踮起脚尖后鞋跟落地的声音。
意识到少女做了什么后,他冷笑起来。
起初,皮相不错的原一也有喜欢他的女性和友人,他用了些手段便将这些人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