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田令孜拿鞭子当众抽,尊严尽丧,圣人至今不愿回想此事。邵树德杀了这个权宦,颇合圣人心意。
“同华二州,宁给郝振威,也不能给邵树德。”圣人还是不愿交出这两州。
张濬想了想,觉得暂先避开此事,以后再找机会进言。朔方镇,他真的很想拉拢,只要能收回河东,一切都是值得的。
“陛下,泾原镇之事,须得早做决断了。”张濬提醒道。
元实带了三千神策军驻扎平凉县境内的耀武镇,听闻朝廷欲授其泾原节帅之职,坚辞不受。他年纪不小了,知道这事的风险,不想趟浑水——手里三千兵,多是市井少年,泾原军则是边军,这事能干?
而耀武镇,其实就是神策军的外镇。
这类外镇,关中不少,但大多荒废了。比如栲栳城曾经就是外镇,杨悦曾经驻守的榆多勒城亦是。
朝廷想通过恢复这些外镇,逐步扩大神策军的势力范围,进而控制更多的地盘。但没想到第一个新设外镇就不顺利,元实竟然不愿意当泾原节帅。
“张卿觉得何人可为泾帅?”圣人问道。
“院长徐俞之可为此职。”张濬推荐道。
院长,是对御史、拾遗、补阙、员外郎的称呼,亦可用于他们相互之间的称呼。
“泾师若不愿,如之奈何。”
“自然拣选神策军精锐,护送徐院长之官。”张濬答道。
“善!”圣人道:“此事明朝议一议。”
“陛下圣明。”张濬贺道。
一墙之隔外,西门重遂冷着脸坐回了椅子。
“李克用说得没错,张濬无甚本事,好大言,睚眦必报,倾覆之士也。”偷听了半天,西门重遂对这君臣二人也很是无语。
国家之事,若都按他们这般搞,定然一塌糊涂。
我还想多享几年福呢,结果你们就专给我找麻烦的?他现在深深怀疑,拥寿王为帝,到底是否正确了。
灵武郡王邵树德,他太熟悉了,太懂了。
那确实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但也是个实力强大的野心家,又近在肘腋,一旦有变,天子怕是连出巡都来不及。
这等人,要么灭了他,要么就示以恩宠,稳住他。哪能这么乱来?
“将刘季述刘宫监叫来,某有事找他。”西门重遂吩咐道。
必须得和灵武郡王交下底了。圣人不懂事,张濬没大数,最后这个烂摊子,还得他们北司来帮着收拾。
君欲何为
“汝来何事?”盛夏酷热,邵树德竟然在横山之中巡视农田,刘季述爬山爬得气喘吁吁,这才来到了邵树德近前。
周围是大群亲兵,一些横山农人正与邵树德用党项语对话,直接让刘季述看呆了。
刘季述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的人群。
“那你先等着吧。”邵树德继续沿着田埂走来走去。
“去岁收成多少?”
“六斗。”
“种的是什么?”
“粟、麦、青稞,都种了。”
“此番北巡,你家可有人出征?”
“回大帅,某便出征了。”
“可收到赏赐?”
“收到了六头羊。”
邵树德点了点头。以前发赏,都是通过头人,但现在威望高了,有些事可以做了,比如在未遣散之时,直接给从征的蕃兵发赏,当场兑现,绕过头人这一层。
试过一次之后,发现头人们并未敢有所异动,那么今后就要成为定例了。
蕃人信息闭塞,有的人一辈子没出过部落,未必知道朔方镇谁最大。
每征一次兵,发一次赏,这些遣散回去的军士都是邵树德的义务宣传员。威望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直到头人们也无能为力,拉不住底下人。
拉拢上层,固然见效快,但不稳。
还是得两手抓,上层以恩义、姻亲结之,再在底层中增加威望,效果才是最好的。
当然这需要你做大量细致、艰苦的工作。光一点,次次亲征,就很少有人能吃得了这份苦。再一点,随时到底层走访,更是苦上加苦,还不太安全。
秋季组织一大群人打猎,频率很高,虽说是个人爱好,但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啊。
有那精力,回到家中,享用各部进献的女人不好么?
没办法,权力是一切的基础,得了这东西,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躺平享受不是不可以,但当有一天叛军刀斧加身的时候也别抱怨,世道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