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了。”段亮一脸晦气地走了过来,道:“休息够了就出发吧。大帅没下令退兵,咱们就得去邢州。”
马珂跺了跺脚,长叹一声。
河北三镇大联合的愿景,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近十年,前魏博节度使乐彦祯提了一次,王帅不愿意,幽州节度使李全忠身体不好,后来去世了,也没回应。
第一次三镇联合行动的努力失败。
后来李匡威提了一次,王帅这次同意了,但魏博罗弘信不同意。
第二次三镇联合行动的努力失败。
这次是王帅主动提议,罗弘信有些心动,但幽州又被李克用占了。
第三次三镇联合行动的努力即将失败。
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小心思,各有各的难处,河北三镇,受外部势力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
安、史二圣不幸罹难以来,河北三镇之所以能够抗衡朝廷,靠的就是关键时刻的一致对外。合作的传统很深厚,军人们之间固然有矛盾,但也不会特别排斥这种联合。
三镇联合,魏博六州有三四百万人口,成德四州有二百万人口,幽州也有一两百万人口,加起来超过七百万。富庶程度也远超河南、关中、河东,一户河北百姓产出的钱粮,岂是其他地方可比的?
怎么就联合不起来呢?明明过去百年成功联合了不少次。
军士们慢吞吞地收拾好了行装,正待整队离开,突然有信使驰来。
“大帅有令,暂缓出兵,返回镇州。”信使下马之后,先向两位领兵大将口述了一下命令,随后递过牒文。
段亮、马珂二人看完后,对视了一眼,几乎一前一后问道:“为何不出兵了?”
“下僚实不知也。”信使是一名文吏,闻言摇头道:“或与克用要回晋阳有关。大帅似是想趁此良机,看看能不能与李克用修好。只要克用放弃南侵,一切都好说。”
原来如此。
河东大军出征,时间也不短了。便是靠放纵军纪,冲淡军士们的思乡之情,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早晚要回去的,坚持到现在已经算长的了。
刘仁恭听了心中微动。
河东军士在幽州劫掠到了大量财货,此刻归心似箭,急着回晋阳大肆采买,与家人一起乐呵。但幽州军队并未被完全消灭,只留少量兵马的话,怕是济不得什么事,那么势必要与幽州本地军人势力妥协了,或者说暂时妥协。
看他之前的手段,任命义子李存孝为新毅妫都团练守捉使,最近刚刚任命战功第二的李存信为涿州刺史。
新毅妫地近草原,或者本身就有大片的草原,李存孝勇猛无比,军士善战,由他镇着这一片,好处多多。
不过李克用似乎也防了一手,李存孝帐下不少军将士兵被抽回了晋阳,只保留了部分精锐骨干,补充过来的却是幽州降兵,或者是李存孝在草原上新募的契丹、奚、室韦蕃人。
李存信帐下的兵马多半也被抽走了很多,补充的也是幽州降兵。涿州就在幽州眼皮子底下,还连通着克用的姻亲盟友易定王处存,由李存信任刺史,说明了这个地方的关键。
李存孝、李存信二将,再过数年,兵马就要慢慢本地化了吧?
刘仁恭笑了笑,暗暗思忖,若此时投奔李克用,是不是也能混个一州刺史当当?
李克用焦头烂额,肯定对愿意降顺他的幽州人另眼相看。他对高家兄弟不放心,我若做点姿态,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信使命令传达后,万余兵马离开了赵州,往镇州赶。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又收到消息,李克用任命高思继为幽州留后,同时招抚屯兵莫州的卢文进,任命他为莫州刺史,又命在幽州军士中威望很高的猛将单可及为瀛洲刺史。
又置顺州,领怀柔一县,任义子李嗣源为顺州刺史,李嗣源部所需粮饷,皆由幽州供给。
刘仁恭听了心中发急。
好好的幽州镇,不但从十一州变成了十二州,还多出了一大堆军头。
高思继、卢文进、单可及、李存孝、李存信、李嗣源等,山后军那边更复杂,还与契丹勾连在了一起。虽说前阵子被大败了一次,契丹人也被李克用斩首千余级,但早晚还会有事,高家兄弟真能稳住吗?
还有机会!
刘仁恭心中默念。
河北三镇大联合,以河东镇为屏障的设想,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大鱼吃小鱼是趋势,谁也改变不了。
李克用不敢犯众怒,被迫带着晋兵大爷们回家。但休整完毕后,说不定还会再来,除非他与邵树德之间再发生点什么破事。
要抓紧机会了,刘仁恭眼珠子乱转,思考着下一步的方略。
根本战略
“让李罕之滚进来!”五月底,先期赶回晋阳的李克用怒不可遏,大吼道。
见主人盛怒,李府仆婢们纷纷走避,不敢触霉头。
亲兵们杀气腾腾,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待会主公一下令,他们就会动手,将李罕之斫成肉泥。
唯有夫人刘氏在低声劝解。
“夫君你看这个纹钗怎么样?”刘氏笑吟吟地将一朵簪花戴上。
李克用不看。
“夫君。”刘氏绕到李克用面前,笑道:“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