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轻举妄动,待我探探贺瑰的底。”杜光乂说道。
“你自去做你的事。”梁汉颙摩挲着一把匕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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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珍刚刚打猎归来。
行至理所济阴县南之时,刚好遇到左右德胜军指挥使贺德伦,他正带着部众西行。
“朱帅。”正把玩着马鞭的贺德伦见了,立刻下马行礼。
“贺将军但放心去,曹、单、滑诸州无忧也。”朱珍看着士饱马腾,看着就十分精悍的德胜军骑卒,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天气寒冷,野外渐渐冻上了,贼将梁汉颙又会活跃在滑、曹、单、宋诸州。少了德胜军三千骑,肯定是非常不利的。但总不能坐视汴州被贼骑袭扰吧?
“朱帅也不用过于忧心。”贺德伦劝道:“朱瑄既愿与我修好,那么贼将梁汉颙就没了去处,东面威胁锐减,可安枕无忧。”
“朱瑄真能摆平内部反对势力?我看未必。”朱珍笑道:“便是梁汉颙,多半也不会老实回去,说不定会突袭占领濮州,继续与我对着干。”
“真到了那份上,朱帅不妨致书朱瑄,与他联兵,一同夹击濮州,擒杀邵贼女婿,让他女儿年纪轻轻守寡。”贺德伦说道。
失了濮州,如果泰宁军的朱瑾也不收留,那梁汉颙确实就成了流浪军团了,威胁大减。如果他侵攻朱瑄,凭武力占领濮州的话,多半也无法摆平各路势力。一个外来小军头,如无根之萍一般,凭什么占着大郡?届时局面怕是比直接遁走还要更加恶劣。
“我自有计较。”朱珍说道。
贺德伦又行一礼,牵马离去。
走出去百余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朱珍。
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朱珍与氏叔琮、庞师古比起来,能力强太多了。这两年防堵贼飞龙军,曹州行营也是战果最大的,前后杀敌大几千人。
朱珍也提了不少有关限制、驱逐乃至消灭贼骑的建议,都很中肯,也很有效,奈何汴州无法给他益兵实现其构想,相反还不断抽调人西行。久而久之,朱珍似乎也疲了,现在颇有点韬光养晦的感觉。
打猎、饮酒、歌舞,是他如今最喜欢做的事情。什么金戈铁马、沙场征战,似乎完全提不起他的兴趣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堕落享受的武夫,什么大志都没了。就连追剿贼骑都是虚应故事,不是很积极。
“难不成这就是明哲保身,拥兵自重?”贺德伦有些猜测,但他决定把这些深埋于心底,不对任何人讲。
西边的太阳渐渐落山,德胜军三千骑连夜赶路。中原战事急,此去前途未卜。
战略企图
“此为匡卫军,此为长剑军,此为……”襄城大营之内,李唐宾将小纸条贴在地图之上,嘴里念念有词。
高仁厚远远地坐在一侧,惬意地品着茶水。
庞师古所部十余万人,与夏军隔颍水对峙,这是主要交锋战场了。
这个战场是夏军选定的,而不是朱全忠一方决定的。
选择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手里,他们已经失去了战不战、在哪战、何时战的这三大关键因素的决定权。
那么如果拼命,朱全忠有没有办法逼迫夏人决战,掌握一把主动权?答案是没有。
你集结十几万兵马,北上河阳决战,那南方全境沦陷。
你集结十几万兵马,在旋门关下摆开阵势。人家坚壁不战,你有什么办法?就那一条路,绕都没地方绕去。
年中的时候,夏军给过梁军一次决战的机会,他们把战场选定在汝州北部,靠近伊阙关的地方,即让庞师古孤军深入,然后被断粮道,遭受南北夹击,全军覆没。
但庞师古不愿意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态势下展开决战。
但若你状态完好,士气正盛,夏军凭什么和你决战?兵法要义,就是尽全力削弱敌军状态,让他只能发挥出平时成的本事,再一举破之。
太宗破窦建德,那也是在虎牢关内以逸待劳三十多天,任凭窦建德在城外叫骂。决战那天,还故意让窦部大亏体力,如此多管齐下,才发动致命一击。
颍水主战场之外,还有分战场。
蔡州、颍州是南线分战场,威胜军主力及淮宁军一部试图截断颍水、蔡水、汝水航道。
旋门关、郑州是北线分战场,大量游骑通过威胁郑、汴腹地的方式试图动摇梁军士气。
濮州梁汉颙部严格来说也是一个分战场。但因为距离遥远,根本无法指挥,只能靠他们自己发挥了。李唐宾、高仁厚二人在做决策时,是不会把这部分考虑在内的。
茶水很快煮好后,高仁厚给自己倒也一碗,见李唐宾走了过来,又给他也来了一碗。
“河清之战,我军不过数万众,迫退庞师古十万众。今再与庞师古交手,李帅好像气定神闲啊。”高仁厚笑道。
三十万众拒河而战,相持两月有余,双方都瞪大眼睛,试图寻找对方身上的破绽,然后渡河攻击,一战功成。
相比较而言,梁人应该是更急于求战的一方,但李唐宾稳得很,压住求战派的请战要求,但深沟高垒,同时派出小股人马,两三月间大小数十战。
应该说,朱全忠手里还是有强兵的。长剑、匡卫、夹马三军比较能战,佑国、飞龙就要差上一点了,至于坚锐军,战斗力还要再下降一个层级——他们的问题不是出在武艺、军阵或器械上,而是思想上有问题。
“高帅觉得庞师古如今在想什么?”李唐宾接过茶碗,问道。
“定是在想如何才能激我军与其大战。”高仁厚说道:“朱全忠搜刮家底,几乎把能给的部队都给他了,可谓信重于山。庞师古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为了朱全忠的信任,他也要打赢这一仗。如果李帅致书于他,与其约战,那么庞师古定然会退避一舍,让我军顺利渡河,抵达东岸,然后阵列而战,一决胜负。”
“兵书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李唐宾说道:“大王在‘伐谋’上做到了极致,‘伐交’上也做得不错,现在需要我等来‘伐兵’、‘攻城’,可得耐住性子。”
“其实,我也挺喜欢在大王手下征战的。不知道为什么,打得特别顺。庞师古的水平,我看并不差。我与其换换位置,估摸着庞师古也能打得很顺,我则无力回天。”高仁厚感叹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量的工作在战争外完成了,如今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你高仁厚不来,我换个经验丰富的大将一样能打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