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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节(1 / 2)

“使者好大的胆子,不怕被我祭旗么?”蕲县某座高门宅院内,氏叔琮颇堪玩味地看着夏军使者,问道。

亲兵们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顶盔掼甲,手握利器。

“我特为氏都头解忧而来,怎么会被祭旗?”使者哈哈大笑道。

使者名字叫裴冠,裴远之子,看着颇为年轻,其实也只有二十来岁。

裴远目前还在唐邓随幕府任职,名为赞画,实为监军。此番出征,他也跟着折宗本出来了,献了不少计策。

“我有何忧,还需使者教我。”使者的反应都在氏叔琮预料之内,他好整以暇地问道。

“如今之局,梁地全境烽火,想必氏都头也能看到。”裴冠清了清嗓子,道:“我大军三路伐梁,数月以来连战连捷,北路克旋门关、汜水,进抵河阴,袭扰郑、汴;中路屡破庞师古,杀贼逾万;南路进展神速,下蔡州、破颍州,降张全义、戴思远,杨师厚之辈闻风而遁。此三路大军,氏都头以为如何?”

“使者言过其实了。”氏叔琮笑了笑,道:“北路葛帅统兵数万,已经把范河压了回去,何言连战连捷?中路李唐宾与庞帅隔河对峙,两边堡寨林立,互有杀伤,就是个持中之局罢了,谈不上优势;南路确实有所进展,但还需要时间。据我所知,威胜军折宗本攻丁会营垒不克,被打了个反击,损兵两千余人。亳州失地,杨师厚也在渐次收复。也就戴思远不知兵,张全义不善战,被捡了个漏子罢了。回到宿州这边,贵军兵不满两万,攻城不利,束手无策。依我看,这仗还得打很长时间。”

“呵呵。”裴冠笑道:“敢问氏都头还能西进否?军中将士鼓噪,群情不安,皆欲回返。贵部不能西进,我部回返之后,便击破杨师厚,再夺亳州,你待如何?”

“昔年官渡之战打了一年,前期袁绍也很张狂,然相持六个月后,最终败北,十万大军损失殆尽。”氏叔琮说道:“这仗,还有得打。”

“公既提及官渡之战,想必梁王以曹操自比。可如今粮道受袭扰的却是贵军。庞师古十余万大军屯于许州,陈许便是再富裕,经此数月之后,也足堪疲敝了。”裴冠说道:“郑州百姓多有逃亡汴、滑者,亦疲敝得很,不知梁王还有多少粮草可转运至陈许。”

“君不知魏州去岁送粮百万斛至汴州?”氏叔琮惊讶道:“昔年曹公可无此外援。”

裴冠笑了笑,避过这个话题不谈,又道:“听闻兖州朱瑾纵兵劫掠,感化军节度使张廷范屡请都头回援。又有淮人数千北渡泗州,徐宿可没那么安稳哪。”

氏叔琮笑道:“待我大军回援,可一鼓而破矣。”

见裴冠还要说话,氏叔琮摆了摆手,道:“不和使者绕圈子了,说吧,所来何事?”

“特给氏都头带来一场造化。”裴冠说道。

“继续讲。”

“氏都头镇徐宿多年,深受军士爱戴,或可为感化军节度使。”

“哦?这个使相职位是折宗本给的,还是邵树德给的?”氏叔琮问道。

“当然是夏王许诺的。”裴冠这话倒也不假。

事实上邵树德提前交代过,感化军可以许给氏叔琮,许州赵氏若愿降,可继续担任陈许节度使。他当时还自嘲,十年前一个节度使都不许,全部自己吞下,十年后,妥协了太多,和朱全忠一个样了。

裴冠有些不理解,朱全忠名下的附庸藩镇,独立性很差,控制还是比较严密的。除了张全义之外,河阳、宣义等镇的财货尽皆送往汴州,军士精壮亦编入宣武衙军之内。甚至就连各镇的衙军,也是挂羊头卖狗肉,以汴将为主。

朱全忠,明明没有妥协啊,夏王为何这么说?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夏王给了承诺,想要迅速瓦解梁军。至于后面怎么收场,可参照陕虢。

“夏王倒是挺慷慨。”氏叔琮笑道:“可我听闻,陕州李璠已经去职。此人以父礼侍奉夏王,竟然也容不下。我若出镇徐州,便是侥幸当个几年节度使,一旦夏王腾出手来,怕是也落得和李璠一样的下场。”

关西那些个藩镇,像邠宁、金商那些有名无实的节度使他就不提了,李璠、李孝昌、东方逵三人,作为邵树德的附庸,不能说不尽心竭力,但到了最后是什么下场?

各镇选送精锐入夏军。

衙军被派到蛮荒偏僻之地戍守,一有反弹,即行镇压。

各镇武人被不断派到战场上消耗。邵树德对附庸藩镇的财货需索无度,让节度使们无钱维持原有的军队规模。

如此消磨数年,最后一口吞下。

邵树德的斑斑劣迹,天下军头都看在眼里。任你巧舌如簧,又有何用?

“氏都头多虑了。夏王……”

“罢了,不用说了。”氏叔琮抬手止住,道:“我放你回去。你就和契苾璋说,他释我军士,散播谣言,乱我军心,算他棋高一着。但飞胜、雄威、控鹤两万虎贲仍在,他若不服,便来与我一战。若不战,哪来的回哪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严格来说,氏叔琮这话就已经很“不忠”了。朱全忠要求你增援颍州,结果老巢一出事,你就急着跑回去了。虽说有军士哗变的威胁,但确实没完成朱全忠交代的任务,这是怎么也没法洗的。

所谓“井水不犯河水”,那不就是拥兵自重观望那一套么?谁还看不出来啊。

氏叔琮在后世历史上被朱全忠找借口杀掉看来也是有原因的。弑君那脏活,为何不找别人来干?偏偏就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三人。

“来人,送使者出城。”氏叔琮大手一挥,道。

※※※※※※

襄城大营在二月二十八日收到了郓镇军乱的消息。李唐宾将几份重要的军报一起锁在木盒内,然后交给信使,送往邵树德处。

国朝有制,紧急军情,一般由五百里加急信使传递。特别重要的军报,信使日行七百里。比这还重要的,大概就是杨贵妃吃的荔枝了,这是最高级别的“军情”,信使每日传递的距离甚至超过七百里,基本就是玩命了。

从襄城传递到凉州,按照正常五百里加急的速度,也就五六天的时间即可送到。

信使出驿站后,以最快速度,不惜马力冲往三十里外的另一个驿站。到地点后,换马、换人继续冲,一站站接力循环。

驿站体系,对一个政权来说可谓至关重要。

邵树德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三月初五,此时他刚刚翻越合黎山峡口,正与随军的各部蕃人打猎练兵。

合黎山是霍去病击败匈奴的地方,如今又有一位汉家大将于此会猎,只不过大家都叫他可汗,也是滑稽。

其实邵树德收到的消息不止一份。

今天早上有柔州传来的军报,阴山鞑靼、黑车子室韦、西奚、回鹘、吐谷浑数万骑犯境,契苾部损失牛羊丁口数万,紧急求援。

淮西节度使折嗣伦急报,杨行密以四万余精锐为中坚,大肆征发安、黄、蕲三州土团乡夫,集兵八万余人,围攻安州、平靖关、礼山关等地,彻夜不休。另遣徐温等将各领精兵数百至千余不等,循山中小道,不带辎重,轻兵疾进,大掠诸县,淮西震恐。

当然最令他震怒的还是郓镇军乱。但这事又怪不了谁,或许只能怪朱瑄和朱全忠,若无他俩搞事,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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