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朝天子一朝臣。邵树德当道,鸡犬升天,三十岁的女婿已指挥两万精兵,将来不知道还会升到什么程度。
“今年继续送两万斛粮豆至柔州。”张全义说道:“你和吾弟全恩一起,带着州兵押送,不得有误。”
“遵命。”蒋玄晖拱手应道,末了,又问道:“这次出兵,应是攻云州了吧?”
“不知。”张全义摇了摇头,叮嘱道:“这些是非,你少打听,没有好处。”
蒋玄晖微微点头。
妹夫竟然像个迟暮老人,谨小慎微,可怜可叹。
“到了柔州,多结识下阴山诸部之酋豪。”张全义压低了声音,说道。
蒋玄晖一怔。
妹夫擅长经营关系网,这是看出什么来了么?
“这两年我潜心研究,得出一个结论。夏王或要将草原封赏出去。契苾璋是第一个,马上会有第二个。别的草原部落便罢了,夏王奴部、六大巡检使部落、横山野利氏、没藏氏,多结交没错的。”张全义解释道:“契苾璋的孙女竟然能与夏王嫡子结亲,你敢说这些大部落将来不会出一个、两个太子妃、皇后什么的?”
蒋玄晖恍然大悟。
他收回了之前的看法,妹夫还是可以的。都到这步田地了,居然还能发掘出不一样的东西,慢慢开始编织关系网,这份百折不挠的意志确实厉害。
二人慢慢出了胜州衙厅,街道上已经有军士在奔跑了。在胜州懒散了这么些时日,马上就要出去卖命了。
草原,又将起兵火矣。
安全感
太阳躲进了云层后方,只露出了半边脸。
沟渠环绕的田野之中一片金黄。
坑坑洼洼的驿道之上,大车小车一望无际。士兵们卸了甲胄,弃了刀枪,挽起镰刀,弯下腰来收割粟麦。
谷粒不是很饱满,田间也有很多杂草,这是疏于照料的结果。
战争对农业的摧残十分明显,对百姓的生活更是造成了无比巨大的破坏。
这不,连收割粮食的民人都跑了,士兵们只能亲自下地,将粟麦割倒捆扎起来,一车车拉走。
麦秆铡碎之后,战马固然闻都不会闻,但可以拿来喂养役畜。
粟麦打禾、晾晒完毕后,可以做成香喷喷的粟米饭和蒸饼,补充军需。
军士们动作很快,甚至连田埂上栽着的绿豆、蔬菜都弄走了,一根毛也没有留下。
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让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了。你若问他们是什么感受,那自然心急如焚啊。
情况汇报上去之后,兖州城内,一场气氛愁云惨淡的会议立刻召开了。
这是一场高级别的军政会议,出席者多为兖州高级军将、官僚,所商讨之事,便是粮草问题了。
六月了,依然打不破贼人的封锁。而城外的麦田已经到了夏收时节,你却只能干看着,不难受吗?
而且,城中粮草早就不足了。若非幕府下令搜刮粮铺、富户、百姓家中存粮,兖州早就断粮了。但即便如此,经历了长期围困之后,兖州也已经山穷水尽,快撑不下去了。
得想办法解决啊!
“大战经年,百姓离乱,夏人也乏军食,这几日已调集兵马,在麦田抢收。”幕府判官辛绾说道:“大帅,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城中粮草颇为不足,只够月余所支,再不想想办法,咱们都得饿死。”
朱瑾听了眉头一跳,没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很显然已经非常忧心。
“如今就两招,一是全军出城,与夏人决战,胜了自然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二是打破封锁,想办法取得城外的粮食,以济军需。”衙将胡规说道。
他只提了解决问题的两个办法,但却没有说哪个更好。
当然,众人也不是小孩子,各有各的思量。
决战的事情没谱,这谁都知道。
兖州城内尚有兵万余,但战斗力很成问题,因为其中充斥了太多新兵。况且夏人也未必愿意与你决战,坚守营垒困死你不好么?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出城抢粮。
抢粮之事,同样十分危险,因为你至少需要出城,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抢收部分粮食,运回城内。
这是需要时间的。即便动作快,敌人没来得及调动全部兵力与你作战,但局部派个万余人过来与你厮杀,可能性很大。
不过如今也有有利的一面。
夏人抽调了大量兵力去抢收粮食,能拿来监视、围困兖州的兵力大大减少,这似乎让出城抢粮的可行性大大提高。
“嘭!”朱瑾的铁掌拍在案几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我意已决!”朱瑾猛然起身,道。
众人屏气凝神,看向了朱大帅。
“今夜子时出城,抢收粮草。具体行动路线,你等现在便合计一下,报予我知。”说罢,朱瑾便让人抬来马槊,轻轻抚摸着,不再言语。
“遵命。”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大伙也没什么话说,只能照办。
再不出城,等一个多月后全部饿死么?朱帅既然愿意搏一搏,随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