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结果正如老兵所说。
只一轮冲锋,契丹骑兵就吃了大亏。除了第一波高速对冲,有甲没甲差别不大之外,当进入到人马混杂的低速近身肉搏阶段时,装备和武艺上的巨大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契丹人选择了错误的战术,就要承担后果。
数千骑被倒卷着推了回去。
铁骑军士卒大声呼喝,他们挥舞着剑槊,追在后面肆意砍杀。
有人眼看敌人越跑越远,干脆将武器插回鞘套,拿出骑弓射击。
奔腾的战马浪潮渐渐蔓延向对面的山岗。
山岗之上大旗一挥,当先向后蹿去,竟然毫不恋战。
正在侧翼搏杀的附庸部落牧人,见到己方大旗向后退去,也失去了斗志,溃散而去。
追杀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才结束。
战果主要是蕃人轻骑获得的。
他们说说笑笑地策马而回,很多人的马鞍下都挂着人头。
与之相比,归营的铁骑军士卒有斩获的却不多,因为他们追不上敌人。不过蕃人见到了都让在一旁,恭恭敬敬。
折嗣裕仍立于山坡之上,神色间带着微笑。
你不想打,我逼你打。
明日去野外劫掠,附近一定有部落在逃窜途中,正好取得关键的补给。
后面我再往平地松林开进,你来不来?
毫无疑问,他的胆子是非常大的。没想过如果碰到契丹主力,以几倍数量的轻骑骑射袭扰围困之时,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或许他想过了,但无所谓,觉得还可以继续撩拨一下,直到契丹大队主力赶来,再撤退不迟。
打仗,哪有不冒风险的?有时候老天爷就偏爱敢冒险的勇士,说不定还能捞一把大的呢。
扫潢
胜利是能改变很多事情的,尤其是在敌人组织架构并不严密的时候。
契丹有八部,八部之中还能进一步细分。大方向上大家利益一致,但真算起小账呢?
御夷镇、濡源、三泉数次大战,他们已经损失了四千余人。
对于整个契丹八部十几万兵马来说似乎并不多,但具体到某一个部落,损失就有点肉疼了——无论损失的是真·契丹人,还是奚、霫、室韦、鞑靼、靺鞨等奴隶附庸部落丁壮,都是损失,都难以接受。
很自然而然地,他们的内部产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放弃战斗,奔回自己的部落。
一部分人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一部分人则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战斗到底,比如刚死了侄子的耶律斜涅赤。
是的,耶律老古已经死了,死于乱军之中。
当是时也,契丹人被冲得大败,耶律老古又过于勇猛,死命拼杀,连斩多名铁骑军骑士,甚至包括两名将校。
而他神勇的表现吸引了铁骑军将士前赴后继的围攻,最终饮恨当场,没有任何悬念。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战斗,契丹人也发现了一个令他们感到万分痛苦的事实:不要和人对冲,近战肉搏是他们的劣势——事实上这个毛病到辽国、北宋时期都没解决,你能想象,契丹骑兵居然在正面冲杀中被北宋骑兵打成狗,然而北宋步兵却被契丹步兵打崩了……
战斗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折嗣裕令蕃骑外出搜索,果然抓到了那个逃窜中的奚人小部落,也不知道属于六部奚中哪一部,反正追上去砍就是了。
一场短促的厮杀之后,斩首数百级,俘男女老幼三千余口,获牛羊马匹四万,除留部分马匹、牲畜补充随军消耗之外,余皆由蕃骑送往炭山仙游宫一带。
随后,大军分成数股,分散前进。
塞外的景色迥异于燕山北麓,更迥异于中原大地。
黄云、荒草、森林、走兽,构成了一幅苍凉绝美的画卷。
沿途到处有河流、水泊,鱼儿高高跃起,鹿群随处可见。
威武的骑兵行走其间,一会穿过无边无际的荒草甸子,一会又走进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中。
这里已经没有路了。
如果步兵带着马车北上塞外,那还得一边行军一边修路,遇山砍树,逢水搭桥,何其艰难也。
不,如果仔细搜寻一番遗迹的话,你会发现或许曾经有过路,但时过境迁,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自后魏以来,一直到国朝前期,塞外道路是花大力气整饬过的。但再好的路也需要维护修缮,不然很快会被顽强的自然界给改造成荒野,一点不夸张。
二十二日,大军还在荒草、芦苇之中行走。
到了二十三日的时候,目力所及之处,除河谷地带仍然草木繁盛之外,远处已渐渐变得荒凉起来。
当天傍晚,诺真水巡检使哥舒确来报,又破一部落,回鹘人,获人丁五千、牛羊杂畜五万,已遣人押送南下。
二十四日,铁骑军快速进至潢水上游,景色再度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