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组织度是蒙古级别的,非常严密,但契丹就不行了,述律平看到了这一点。
“今后要学习中原的法度。不学,无以自强。”述律平斩钉截铁地说道:“中原咱们暂时接触不到,但渤海国可不就是个小中原么?别的我管不着,述律部先学起来,谁敢反对,你和萧敌鲁便将他们除去。”
部落之中,强者为尊。有些时候事情反倒比中原简单,只要你的武力能压服大多数人,那你说得都对,大家听你的。
萧阿古只又一次感受到了姐姐的狠辣与——一根筋。她认准了事情,别人很难改变,除非你比她强。
“是。”萧阿古只在姐姐目光的逼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述律部实力弱小,人也不多。他们氏族在部落中实力也很强,在外有姐夫阿保机支持、内有本氏族强力压制的情况下,确实可以一步步进行改变,可能也不用杀太多人便能达成目的。
“对了,你去了一趟中原,我且问你,洛阳之主邵树德是什么样人?”述律平又问道。
萧阿古只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很威严,说话不容置疑,无人敢反对,比姐夫在迭剌部的威望高多了。呃……”
说到这里,他感觉好像说错话了。哪知述律平毫不在意,问道:“还有呢?”
“甚得军心。听将校们私下里闲聊,邵树德记得很多勇士的名字,经常下营抚慰,豪爽慷慨,赏罚有度,故人人愿效死力。比姐夫这个八部夷离堇还要……嗯,和姐夫在军中的威望差不多。”萧阿古只说道。
述律平听了若有所思。以前对中原的了解还是太粗浅了一些,今后得吸取教训了。
或许,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该再对中原抱有痴心妄想了,全力攻伐渤海国才是正道。
不劳相送
白狼戍燃起了冲天烟火,远近可见。
契丹人气急败坏,发了狂似的进攻。
飞龙军士卒游刃有余地站在高坡上,倾泻着箭雨。都要走了,没必要节省,把这些羽箭都赠送给契丹人当礼物吧。
有大胆的契丹骑兵冲上高坡,不过很快被勾下马来,刀斧齐下,鲜血喷溅。
“举槊!”见契丹骑兵始终冲不上来,飞龙军都虞候薛离也急了,直接下令。
“呼!”第一排步槊手将槊放平,左右两翼有人弃了长槊,持步弓上前。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间或还有甲叶、兵器的碰撞声,两千步兵缓缓走下高坡,向骑兵发起了主动冲锋。
“呜——”角声响起,步弓手嘻嘻哈哈地挽起强弓,在远超骑弓射程的地方挨个点名。
没有人慌,很好。薛离嘴角含笑,手持长柯斧,稳步向前。
只要不慌,没人能击溃他们。但世上九成的步兵,在看到骑兵的那一刻,自己就先慌了。
步弓手们射出的箭矢刁钻毒辣,箭箭咬肉,契丹骑兵丛中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未必是死了,但人或马匹受伤是难免的。
“稳住!”薛离只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
但诸多下级军官或老兵很有主观能动性,他们互相提醒,互相关照,各队、营之间保持着良好的距离,整个大阵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如同刺猬一般扎向敌人。
他们的步伐不急不徐,在下坡的过程中只有轻微的阵型散乱。
契丹骑兵左驱右驰,冲又不敢冲,跑又不愿跑,只能兜转马首后退,拉开距离。
骑弓射箭又软又近,在面对步兵的强弓劲弩之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耶律臻夺怒目圆瞪。他们怎么就不慌呢?方才骑兵冒死冲锋,声势那么大,为什么不溃散?就是不溃散,你们阵脚动摇也好啊,为什么不动摇?心都是铁做的吗?
“沙沙!”步兵已经下到了河谷平地上。
“涅剌昆,你带人再冲一下。”耶律臻夺转头命令道。
涅剌昆面露难色,道:“兄长,刚才已经冲过了,打不进去啊。”
“再冲!”臻夺怒道:“如果敢违抗命令,别怪我下狠手!”
涅剌昆一惊,知道兄长动了真格,暗叹一声,点了五百骑,让着甲的百余人在前面,瞄着夏人步弓手与长槊手的结合部,大吼一声,当先冲了过去。
五百骑兵看着不多,但冲起来的威势是十分惊人的。
当先百余骑身着铁甲,手持长柄骨朵,面目狰狞。如果胆小一点,这会就吓尿了。
“嗖!嗖!”密集的箭矢射出,没有瞄人,完全照着战马射去。
一路上不断有战马倒毙,影响了后方骑兵的冲锋速度。他们不得不向两侧分开,好好的密集冲锋阵型一下子就变得稀稀拉拉。
弓手射完最后一箭,钻进了长槊丛林之中,后方又一队步卒顶了上来,雪亮的槊刃对着契丹骑兵冲来的方向。
“稳住!”老兵们目视前方,嘴里不停喊着。
杂乱的战场之上,人高度紧张,有时候会听不见金鼓,有时候会看不见旗号。这个时候,如果身边有老于战阵的袍泽提醒,并用他们的经验告诉你该怎么做,用他们的动作和语言安抚你过于紧张的情绪,简直千金难换。
“别尿裤子啊!”几名散队老兵哈哈大笑,竟然主动出了大阵,在近距离上用步弓挨个点名,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旦被骑兵近身是什么结果。
倒毙于途的战马越来越多,契丹骑兵也越来越分散。涅剌昆闭上眼睛,带着数十甲骑,当先撞了上去。
他的运气很不错,但又很差。
战马怎么也不肯冲向坚锐的槊刃,在步兵大阵前人立而起。涅剌昆死命催马,不料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一柄长柯斧打落了下来。
他意识到不妙,刚要起身,一面盾牌砸在他脸上,然后一柄横刀轻巧抹过。
“好像不痛……”耶律涅剌昆的脑海中浮现起了最后一个念头。
鲜血泉涌,浸透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