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死得也太惨了。
随手交给亲兵后,氏叔琮走到士兵们面前,微笑看着。
军士们都服气了。
原来梁人也是会打仗的,梁将的本事也确实很厉害,可能就比圣人差一点。
今天打了这场大胜仗,回乡之后,甚至可以吹一辈子。
两千多契丹骑兵,最后只跑了数百,连阿保机的亲弟弟都被砍死了。杀得如此荡气回肠,别人听了,谁敢不赞一声好汉子?
“契丹人劫掠的财物,全分给弟兄们。”氏叔琮大手一挥,说道。
诸州州将们一听,下意识觉得不太合规矩。
不过规矩是规矩,战场之上,执行得往往没那么严格,千百年来一贯如此。打扫战场得到的财物,只要不是数额太大,仨瓜俩枣的,分了就分了,上官也不会深究。
“打扫完战场之后,全军扎营。明日——随我西进云州。”氏叔琮又命令道。
将领们大声应是,士气高昂。
氏叔琮却注意到了他们的服从性,心中甚为满意。
关北道的州兵,其实底子都不错。如果圣人放心大胆地委以全权,让他按照自己的办法来治军,再打上几年仗,他敢将其捏合着一支禁军水平的部队。
这样一来,他也就有本钱了,而不是纯靠着朝廷之命来指挥部队。他可以用自己的威望来代替朝命,至少可以代替一部分。
有些人,庸庸碌碌,在一个位置上干几十年,最后还是靠朝廷命令来指挥部队,打得还不咋地。
有些人,天生将才,只要给了他机会,他能用人格魅力感化士卒,结交军官,带领他们打胜仗,拿赏赐,威望日深,走到哪里,军官们大气都不敢出。
威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如今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中最宝贵的物事。
制度在威望面前,可以被扭曲。
风气在威望面前,可以被改变。
武夫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争吵
白登山之战击杀耶律剌葛之后,氏叔琮清点了下物资,随后果断下令往云州方向前进。
九月二十二日上午,抵达云州东郊立寨。
云州兵少,守军不敢出击,只能坐视他们兵临城下。
当天下午,飞龙军一部至城西,云州已是两面受敌。
人心惶惶是难免的,但又没任何办法,主力部队可在燕昌城呢。
此城在云州北四十里,羊水(淤泥河)北岸。
来自大同、幽州、河东三镇的数万人马日夜攻打,城墙残破不堪,但却始终没能拿下。
这一日,李嗣源亲自登上了高山,观察城中动静。
其时北风劲吹,雨雪渐起,天气冷得非常快。
夏、晋双方,还是第一次在代北打到这么晚呢。
最近一些时日,随着夏军持续增兵,其实对燕昌城的围攻已经逐渐停止了,大军陆续撤到了羊水南岸——昨天夜里,随着大同镇兵烧掉营垒阻遏追兵,最后一支部队也撤回了,围城战已经事实上结束。
其实不结束也不行。
夏人仗着兵多,不断派遣骑卒,携带数日粮草南下,试图包抄他们这支部队。晋军自然要派出大量骑兵搜索敌军,将其驱逐了。但打着打着,士气受到动摇是难免的。
这仗,已然打不下去了。
按照李嗣源的本意,在得知契丹撤退的那一刻起,晋军就该退回云州了。失去一次机会,总比全军覆没要好。但石善友不同意,此番如果吃大亏,全怪此人。
四十里的距离,你让我怎么退?不掉下一大块肉是不可能的了。
羊水河北岸又响起了一阵厮杀声。
李嗣源只稍稍瞄了一眼,便没兴趣了。诸如此类的骑兵交锋,近些时日太多了,都是属于发泄式的互相厮杀,对战局起不到根本性的扭转作用。
风更大了,还夹着一些雨雪,打在人身上湿寒无比。
李嗣源下了山,策马回营。
再过一些时日,小小的雨夹雪就会变成鹅毛大雪,这就更没法打仗了。
“南边有夏军围过来了。”甫一进营,李嗣源便听到了幕僚的汇报。
此人甚为年轻,乃幽州人。因为在幽州为官多年的缘故,李嗣源还是很喜欢奖掖、提拔燕人的,他军中很多亲信都是燕兵燕将。
自前任军判官年老回乡后,他推荐了祖籍瀛洲的冯道至李嗣源身边,从下级幕僚做起,主要是文书工作,并不显眼。
但李嗣源觉得这人有些本事,交谈几次之后,便提拔他到身边做判官,处理粮草等杂务,兼且出谋划策。
此时便是冯道在向李嗣源禀报。
“仔细说说。”李嗣源坐了下来,说道。
“有夏将氏叔琮者,拥众数千,于白登山击溃契丹两千余众,杀耶律剌葛。”冯道说道:“此时已至云州城下。又有飞龙军者,其众约三千,至云州城西,不日或会北上,阻我大军归路。都头,形势万分危急,须臾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