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底石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阿保机。
痕德堇可汗都不愿意奉表称臣,阿保机这么骄傲的人,居然愿意?
“你说得有道理。”寅底石叹了口气,道:“邵树德年近五十,活不了几年了。待平完南方,或许已大限将至。阿保机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没理由反对你。”
邵树德今年四十九,过完年就五十,他还能活几年?如果运气不好,甚至南方尚未平定,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这个狠人死了,新君未必会像他那样对契丹充满敌意,那么契丹的机会就来了。
趁着这几年攻灭渤海国,再好好收拾整顿,以待中原有变。如果阿保机真这么理智,寅底石确实会支持他。
辖底的能力,毕竟差了一些。
“夷离堇。”一骑从北面奔来,远远下马,然后一路小跑冲了过来,禀报道:“钦德他……死了。”
阿保机霍然起身,不小心带倒了案几,肉汤洒了一地。但他毫无所觉,兴奋了转了一圈后,看向诸位贵人们,问道:“方才说的话可作数?”
众人尽皆点头。
阿保机哈哈大笑,然后喊来一名随从,道:“去把月理朵请来,我为汗,她为后,当然要在一起了。”
一家人
长春节很快到来了,长夏商行内的咸鱼再度被一扫而空。
今年的咸鱼供给量,比去年是有所增多的。原因也很简单,出海捕鱼的人变多了。
但令人费解的是,鱼的供给变多,价格却没降,甚至还有些许上涨。
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市面上钱多了,通货膨胀,要么就是需求量上涨,供不应求——稍稍调查一番便可得知,原因是后者。
邵圣讨平成德、河东二镇,已是名副其实的北地之主,威望一时无两。自然而然,在很多人眼里,长春节就变得更有分量了——若似乐安郡王那般,嘉会节有人过吗?
与咸鱼相比,最近北京又兴起了昆布热。
无论是中国本土的昆布(鹅掌菜),还是渤海国南海府进贡的昆布(海带),其价格都比咸鱼贵,也是一桩异数了。
听闻圣人将渤海昆布分赐臣僚,一如当年的鲸肉、鲸油蜡烛一般。市面上流出的少许渤海昆布,便来源于此。
昆布贵过咸鱼,其实也很好理解。稀罕物,渤海人也是在海边捞取的,产量比鱼还少,北朝时便有天子赐昆布予臣僚,以为海中奇珍,可见其紧俏程度。
邵圣已令平海军寻找渤海昆布,将其引种回辽海。
但似乎不太容易,因为渤海昆布产于其南京南海府东面临海处,要想到达这个地方,你得绕过新罗,然后向北航行。
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海域。
遍翻隋唐史籍,都没有这片海域的记载,其名字就叫“大海”。
但圣人的意志很坚定,给我去找!平海军已决定派出两艘马鲛船,于明年入夏后北上寻找。
仁德殿外,邵树德亲自架起了一个大铁锅,煮起了海带排骨汤。
年少之时曾试图恢复穿越前的生活,现在早不做此想了。
宫里做出的奶茶,感觉总不太对味,莫非是少了香精?还是糖有问题?凑合着喝吧,至少用料是真的足,奶香味扑鼻,茶也是顶级的,他现在已经习惯了。
司农寺至今未培育出他后世吃的西瓜。夏日避暑之时,看着那雷人的造型,他真的很难将其与西瓜联系起来。
穿越之前,他曾在世界上咖啡馆最多的城市上过班,经常喝咖啡,如今偶尔怀念其味道,也一筹莫展。
他知道咖啡原产于埃塞俄比亚(阿拉比卡种),当地牧羊人没事嚼几粒咖啡豆提神,后来就慢慢传了出去。咖啡贸易一开始被阿拉伯人垄断,东非的咖啡聚集于阿拉伯半岛上的摩卡港,再分销至各地。
后来欧洲人将其引种到了西非,适应当地环境后,变异出了罗布斯塔种,味道更重。
邵树德曾遣中官南下广州,寻访大食胡商,得知大食国内在三百多年前引种了这种作物,但传播范围并不太广,种的人也不多。想要长途运来大夏,其实不太容易。
无奈之下,只能许以重金,寄希望有人能带着活的咖啡树或种子来中原了——暂时只能在安南种植。
当然,邵树德之所以对咖啡如此执着,也不仅仅是为了怀念前世生活,他有更深的打算。
安南这个地方,孤悬于外。在南方尚未得到大规模开发,环境普遍还比较恶劣的情况下,一不留神就可能脱离了。
他得想办法提高安南的价值,让洛阳朝廷不舍得轻易放弃它,经济利益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有什么东西能让朝廷无法轻易割舍呢?他只想到了糖、咖啡这种热带经济作物。
这会虽然没有后世大行其道的塔希提甘蔗种,甘蔗的含糖量很低,但多种一些,产量也不会小的。考虑到糖的替代物蜂蜜在中原高昂的价格,这种东西的经济价值不可低估。
咖啡作为提神的东西,也有经济价值。
中国人发现茶很早,但饮茶真正得到发展还是唐代,原因便是有提神作用。唐人对外来事物的接受程度也非常高,西瓜、回鹘豆之类的外来作物能接受,咖啡应该也可以。
他暂时只想到了这两种可以提升安南价值,且可能存在大规模市场的经济作物,以后再慢慢完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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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肉煮好了。”六郎邵明义亲手盛了一碗汤,端给邵树德。
邵树德欣然接过,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吃了,觉得如何?”
邵明义又给皇后折芳霭也端了一碗,道:“甚是鲜美。”
邵树德点了点头,道:“鲜之一字,说对了。海中奇物多啊,万不可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