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会人太少了。贞观年间才多少人口?也就一千来万。但大夏北方就不下两千万人了,关西更是自巢乱后就大体处于承平状态,至今已二十年,河南也安定了十年左右,国力是超过贞观年间的。
考虑到渤海国汉化二百年,一应制度和前唐无异,中上层人士也用汉文对话、书写,普通百姓也有相当部分说的是幽州官话的变种“汉儿语”,大夏实行的又不是府兵制,常备军数十万,他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边陲小国遇上“穷兵黩武”的中原君主,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而且这个君主似乎不会因为话好听就把你列为“不征之国”,你至少得在战场上击败他,或者连续发动叛乱,让他觉得烦不胜烦,收益远小于支出,维持不下去了,才有那么一丝可能获得独立。
但这又何其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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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圣驾抵达南楼。而在此之前,诏以南楼、木叶山为迎圣州,以契丹衙帐为忠圣州,以紫蒙县为保圣州,又以北楼为礼圣州。
七个羁縻州,基本上把契丹地盘给瓜分了个精光——当然,目前还仅仅只在纸面上瓜分了而已。
休息一日之后,八月初六,他在契丹圣地木叶山检阅天雄军、万胜黄头军、银鞍直、飞熊军及大同军一部,总计五万余人。
以罨古只为首的百余名酋豪,带着四万多契丹、奚、霫、乌古、鞑靼、渤海降兵一同参加。
北伐以来,银鞍直一直护卫在邵圣身侧,飞熊军在做折返跑,天雄军一路武装行军,大同军负责守御营寨,其实都没怎么打仗。但他们已不需要战争来证明自己,以往的赫赫战功足以说明他们的强大,再配上精良的装备、饱满的士气,肃立场中之时,杀气凛然。
而当他们见到邵树德,齐声欢呼之时,声浪几乎令木叶山沙阜上的尘土都震了三震。
“壮哉,十万儿郎!”邵树德一把拎过身旁的妇人,大笑道。
妇人有些不太情愿,走路跌跌撞撞,好悬没摔倒。不过在看到草原沙地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士时,依然脸色一变。
喊声最响亮的便是天雄军了,夏国一等一的精锐。无论是之前的高思继,还是后来的刘仁恭,他们的步兵比起这支部队来,简直可以扔掉。
银盔银甲、高头大马、粗长马槊,那便是传说中的飞熊军具装甲骑了。穷尽契丹八部之力,也休想打造出这支摧锋破阵、所向无敌的部队。
五千银鞍直,同样吸引了她的目光。一水的精钢铁甲,一人双马乃至三马,步骑、骑战武器都有,这种人才可不好找。昔年听闻朱全忠遍寻河南富户、将校子弟,得三四千人,步骑两便,号为“厅子步直”和“厅子马直”。其骑兵能连续冲阵二十余回合,直到敌人溃灭,可谓天下强兵。
而今这里有五千众,钢甲、连弩、步弓、马槊、铁锏、横刀等五花八门的兵器置于马背之上,手中紧握着一杆步槊,精神饱满,意气昂扬。
这支部队,契丹养不出来,非得是大国之主才行,而且还得是富裕的大国之主。
至于其他的部队,立在那里鸦雀无声,一动不动,看起来就比列阵时窃窃私语的契丹牧人强了不止一筹。
有这样的军队,难怪可以横扫草原……
“阿保机,他是假的草原可汗。”邵树德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着妇人,笑道:“朕才是真可汗。光耀草原的无上可汗,独一无二。月理朵,你将要服侍的是天底下最强的男人。”
月理朵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过目光不断在天雄、银鞍、飞熊等军身上打转。
对她这种女人而言,首饰珠宝、鲜花豪宅,直如粪土一般。无上的威仪、善战的军队和说一不二的权力,才最最吸引她。
阿保机这个平台,确实有点小了。
面见使者
作为契丹圣地,木叶山其实没什么神奇的地方。
在邵树德看来,这就是一个沙丘罢了。
沙丘之外,是典型的北部辽泽地貌:沙地被固定在沼泽中,榆树林、柳树林连不成片,稀稀拉拉,东一块草地、西一块草地点缀在沙地之中,是牛羊的生命之源。
事实上邵树德很好奇,辽泽之中哪来那么多沙地的?有的沙地甚至完全被沼泽包围,但并未被环境改造为草地。
木叶山旁边开辟了一些耕田。种地的人还在,都是奚人奴隶,大概有千余户的样子。
田间种的是糜子,此时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邵树德信手折断一株,拿在手里仔细观看,这就是黍,先秦时期北方著名的农作物。
时移世易,现在北地种黍的地方很少很少了,基本已是粟米和小麦的天下。而且小麦的种植比例在不断攀升,慢慢就要成为主流农作物。粟米将仅存于干旱或贫瘠的地方,作为补充。
“朕闻奚人种糜子,亩收斗。就这产量,还种个什么劲?和二十多年前横山党项一个德行。人家现在进步了,亩收八斗以上,你们还差得远。”邵树德放下糜子,看着罨古只等人,说道:“契丹人要想过好日子,还得跟着朕。”
“陛下乃无上可汗,契丹八部无不从焉。”罨古只立刻凑趣道。
邵树德没理他,看向身边的一个小孩,道:“赞华,你觉得这地方如何?”
“应该不如中原。”赞华说道。
“赞华”原名耶律突欲,阿保机长子,刚被邵圣赐名“邵赞华”。
他不是很喜欢圣人,因为他昨晚偷看到母亲被圣人抱在怀里,一脸不情愿。但他九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明白自己今后若想过的舒服,还真只能靠眼前这个男人了。
“你总算有几分见识。”邵树德笑道:“差远了。不说河北、河南了,连关中的地都比这里好太多。你看那里的荆棘、杂草,矮矮一丛,长都长不高。”
邵树德其实有些奇怪,他记得后世的东蒙是黑土地啊,但这里又是一副科尔沁沙地的地貌,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可供耕作的土地确实是有的,得到河流两岸了,那里也是奚人的耕作区。
“月理朵,你去过扶余府,觉得那地方怎么样?”邵树德又问道。
此女已换了一身汉人衣衫。
昨晚还彻底洗沐了一番,邵树德亲自监督。原因是草原人洗澡少,身上味道重,因此他盯得很紧,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要洗干净,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
洗完之后,他亲自验收,仔细检查。
检查完后,发现还有很多黏黏的地方,于是又重洗了一遍,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