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来了,看来燕北那些老狐狸眼光毒辣,见识也多,没什么是不敢揣测的。
偏偏事实就是这般荒唐,他们猜的一点不错。
幸好早有准备,搭好了戏台子,她要演下去倒也不难。
陆嘉念端庄温雅地让疾风起身,脸色如往常般平静无波,淡淡道:
“陛下召我还有训示,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空,将军先去忙吧。”
说罢,陆嘉念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吱呀”一声紧紧阖上大门。
疾风立刻会意,反正消息也送到了,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屋内忽然传来一阵训斥声,好似陛下当真动了气。
“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朕就不信了,满京城连几个名门贵女都挑不出来吗?”
“你不必请罪,日后好好思过,朕再不敢给你派差事了!”
陛下的声音不小,仿佛是气急之下大声吼了出来,门口的宫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埋着头,但个个竖起耳朵,眼珠一转就是八百个心眼子,无声看着对方印证猜测。
这话里的意思,应当是指前些日子选秀之事。
此事是交给长公主办的,结果只挑了一个人不说,还不合陛下心意,难怪龙颜大怒,现在开始算账了。
兴许是陛下起初觉得长公主端庄持重,是个可靠之人,才放心交给她。
但这事儿明摆着太过敷衍,没挑到喜欢的女子,心底很是失望吧?
毕竟陛下也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欲。
陛下空虚这么久,连个暖榻的人都没有,想必有些着急。
长公主再公平稳重,到底是陆氏旧人,哪会真心盼着陛下子嗣繁茂?
这么做倒也合乎情理,陛下的惩罚的理所应当,甚至算是轻的了。
侍从越听越是肯定这个念头,终于松懈了些。
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正值换班之际,恰好方便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御书房内,陆嘉念轻松地靠在软垫上,嫌弃地瞥了一眼陆景幽,呷一口茶压下笑意。
此人脸色变幻极为精彩,声情并茂地说着斥责之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只不过,陆景幽没对着她说,而是对着一盘绿豆糕自由发挥。
不知是为了更加真切,还是他已然沉浸其中,煞有其事地对绿豆糕指指点点,仿佛它犯下了滔天大罪。
绿豆糕是今早现做的,个个香甜饱满,兴许是天气热了,此刻干瘪不少,活脱脱像是被骂委屈了。
陆嘉念忍俊不禁,悲悯地拿起一块绿豆糕,缓缓放入口中品尝,望着陆景幽的目光意味深长,故作高深地摇晃着脑袋。
似是沉醉在美味佳肴之中,又似是认真聆听他的指责。
陆景幽生怕是后者,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时不时偷瞄皇姐脸色。
听到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时,他立即停了下来,一个箭步飞到她面前,滑跪着握住她手中的半块绿豆糕,眸光纯澈道:
“皇姐,朕错了。”
陆嘉念满面客套的笑意,杏眸弯成月牙,抽回手道:
“骂得好,陛下怎么不继续了?”
陆景幽决然摇头,为难地靠在她怀中,使劲拉过她的手腕,硬是把她咬了一口的绿豆糕吃下去,险些噎着,灌了好几口茶,咳嗽道:
“皇姐明知朕开不了口,下回换个法子演不成吗?”
陆嘉念忍不住笑了,无奈地抚着他的脊梁顺气,出其不意捶打一下,小声嘀咕道:
“方才演得真切,半点没看出开不了口。”
“咳咳咳”
陆景幽又被呛到了,不甘又委屈地望着皇姐,但终究生不起气来,一把揉过她的脑袋,揽入怀中顺毛,道:
“这法子不好,下回朕不答应了。”
陆嘉念耸了耸肩,轻哼一声没有否认,鸦羽般的眼睫垂落下去。
这确实是她主动提起的办法,虽然曲折了些,但好在较为稳妥,掩人耳目。
若是蓦然搬去金銮殿,定然引起议论纷纷,只有找个合适的由头才说得过去。
既然要演戏,干脆演得真切又彻底,一劳永逸,让旁人日后没有打探和说闲话的余地。
这回她倒是看开了,有了里子,陆氏一族面子上就没那么重要。
唯一没想到的是,哪怕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听了还是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