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她离开那方四下垂了玉簟的亭子时,在转过一簇粉紫色的秋菊之际,贺七娘到底是按捺不住好奇,飞快地往后偷瞧了一眼。
入眼,斜依于凭几上的女子一身洒金襦裙,金钗花簪,手上却是在赏玩着一柄寒光熠熠的直刀。
双眸本能地因为这抹夺人眼球的艳色而亮,贺七娘原本尚算平稳的脚步也随之一个趔趄。
霎时间只觉双颊发烫,平白闹了个面红耳赤。贺七娘羞赧低头之时,她竟是眼尖地瞧见,原本专心打量着手中利刃的大长公主,扬眉冲她这边笑了一笑。
一时愣住,也就是这一耽搁,贺七娘赫然得见亭内不掩笑意的大长公主朝她这处点了点,出声时不掩揶揄。
“这便是那位叫你愿意同本宫低头,求得本宫亲自去讨人的女娘子?”
许瑾讶然,循着大长公主的视线回望,正见着两颊飞霞的贺七娘像被什么野兽撵着一般,火急火燎地跑开。
“她面薄,殿下莫要逗她了。”
轻笑着目送贺七娘跑远,许瑾面上落满令大长公主感到诧异的温柔。
坐直身子,大长公主玩味地开口:“此前倒是不知,作为本宫那位好侄孙儿左右手的许家郎君,竟还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殿下”
“嗯?”
“不是红颜,她,是许某的夫人”
————
圆月挂于树梢,不大的院落里,秋露沾染于草木之上,凉意渐起。
听着外间人言交谈的动静越来越低,贺七娘拿起剪子绞断鞋底子上最后的线头,顺手,也将时不时燃出噼啪一声轻响的烛芯修剪过。
见原本跃动不止的烛火渐稳,贺七娘将已经纳好的鞋底子放进针线篓子,俯身靠在矮几上,手中捻着线筒,盯着整整齐齐放在不远处书案上的锦盒,若有所思。
前几日,她得许瑾的安排,在大长公主的宅邸中终是见着了许久未见的余青蕊。
一打照面,当瘦得已然脱相,好似风一吹就要被吹走的余青蕊朝她轻轻勾起唇角时,贺七娘已是难以自控地哭成了泪人儿。
那一瞬,所有积攒在心底,想要同余青蕊诉说的话语霎时烟消云散,最终剩下的,只是二人相拥着哭成一团,而贺七娘在当场,也只知道一遍遍重复阿姊我来了,阿姊我来了。
原本想要问问余青蕊最近可还好,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语就像哽在后头的尖利石块,无论如何,都让贺七娘难以吐露。
更别说在出发到此之前,本还琢磨着想要同余青蕊商量,该怎样避开许瑾,返回伊州的安排。
千言万语,尽皆化成一句无事就好,也于无声无息间,转做后怕,以及对许瑾和大长公主的感谢。
如果许瑾不愿出手相助,如果大长公主没有应下许瑾的求助,那余阿姊,会不会自此永远无法与小妹、五郎他们团聚了
那日,贺七娘一直待到余青蕊乖乖用药,然后撑不住地沉沉睡去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暂住的屋子。
而在返回前院许瑾汇合的路上,她更是一边抹泪,一边言辞颠倒的,向那位一直陪在身侧的中年妇人一遍遍道谢。
那般狼狈抹泪的模样,一直到许瑾接到她,一言不发地将她揽进怀中后,仍是没能停下。
以至于后来,陪在许瑾身侧的另一位管事仆妇将好几个硕大的锦盒送上马车,直言这是大长公主见贺七娘子而心生欢喜,专为她好事将近而赐下的贺仪时,贺七娘哭得混沌不清的脑子里,都还是反应不过来的状态。
就这般一直持续到现在,贺七娘已然知晓那些锦盒里是一些极华贵的头面、玉器后,她还是没能想明白贺的是什么喜,她最近难不成是要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贺七娘想不明白这桩事,索性便也不再多想。
换了个姿势,她掰了掰手指,知道去西市确定康令昊是否前来一事再是耽误不得。
余青蕊的状态不佳,她不能拿这些事去叨扰她的静养,但独木难成林,即便她不动脑子,她也知道光靠她一人,没法安然带着余青蕊离开。
下意识的,贺七娘心中莫名确定,许瑾不会放她离开。就像这会儿,他在外间与人谈事,而她就在后头待着一样。
转念想起那位一想起就令她心慌意乱的程三娘子,还有必须去一趟的西市,贺七娘估摸了一下眼下的时辰,站起身来。
不过是抬脚走了几步,外间细碎的商谈声立即便是停了下来。
下一刻,许瑾的身影在内屏一侧现出。
“七娘可是累了?我送你回屋?”
烛火映了一半在许瑾身前,拉出长长的一片影投在墙上。
“你饿不饿?”
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动,贺七娘抿了抿唇,别开脸看向另一边。
“晚间都没用什么,我想去灶间煮碗汤饼,咳,顺便可以给你煮一口”
作者有话说:
许狗:没错!是我脑婆~~~~开心摇摆~~~~
七娘:煮面~~不知道下药以后能不能顺利逃掉
公主:哈~孙砸~本宫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明日我回来,再去给你做◎